纵观柿子一生, 大抵都算不上幸运。
被绿叶掩盖, 夹藏在缝隙中, 近乎无人问津的柿子花。立在枝头与绿叶较劲,勉强弄出些声响,却又酸涩难忍的青果。
再到于瑟瑟的秋风里,辞别自诞生起便相伴的叶片, 独自经受寒霜,在枝头熬着,熬尽骨血里所有的倔强与固执。
所幸的是, 这时的柿子藏着比蜜还甜的汁水。只需轻轻揭开外皮, 便能尝到甜入心肺的果肉。
可是要如何, 又要经受多少磨难,才能等到柿子成熟的那天?
大致要等许久吧。
“周卿事?”
他被这道称呼唤回神思,转眸看向身侧。
她望了眼廊下的作品,有些出于局促的担忧,“这样挂不合适吗?”
怎么会不合适呢。
“好看。”他说。
乌木似的云鬓间簪着金簪。周朔对上她的眼睛,清浅剔透的眸色,像是落在黄素馨花蕊上融化了的雪水。于是他又说,“很好看。”
再好看不过了。
“这些灯笼,像是柿子。”
姜璃被这新奇的比喻逗笑,素来只有说柿子像灯笼的 ,还从没见到有人倒过来比喻。不过,这也无所不可,“是很像。”
安静却喜庆的院落里,他们站在冬日的暖阳下互道祝福,“裴夫人,事事如意。”
只一瞬,姜璃便明白祝福的由来。她笑着回应,坦然自若。
“柿柿顺心,周卿事。”
至于此刻,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年,正式被周朔期望降临。
“除开已买的,新年还需要买什么吗……”
他们说话的声音渐远,淡得模糊不清,无从分辨。连同无从言说的情绪,被一齐揉进对新年的期待里。
帝王的身体越发不好,已用上了诡谲怪诞的药方。深冬的宫闱时常传出呜咽难辨的哭声,出自无法掌握自己命途的妇孺。
但禁宫的悲哀无法延续至民间。世道的悲喜,就这么被一道宫墙隔开。
京都外的世界,快被源自年关的喜悦泡发。
琳琅满目的街市上,穿着体面衣裳的人们皆喜气洋洋,在讨价还价中唠起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
例如说,圣上给京都周府赐了只波斯猫。
周卿事对这只猫儿喜爱非常,近乎如获至珍。稻香居的糕点,珍贵的红罗炭,甚至是金铺里的首饰,真是宠溺到什么都买。
在逐渐喧扰的烛焰中,混迹街市的商贩很快便都知晓了,周卿事的波斯猫,喜暖畏冷,贪嘴好点心。
曾有小贩欲折价把东西卖给周府主人,“这等金贵的猫儿,大老爷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常在街市砍价的权豪,闻此利索地付了原价,“恐怕不行,它怕生。”
“带出来多见见,磨练磨练,也就不怕了。”
“这我舍不得。”他说。
舍不得,是种微妙的心理。
占有又或掠夺的种种贪念,总会于这种别样的军阵下溃败。
尚未发出攻势,后方却已溃不成军。
还打什么呢?
只能讲和了。
哪有坐庄下注的筹码呢?
就算会出千,怯懦的赌徒也扭转不了输局已定的牌面。
他的时间一如往常,在静默中被无限拉长。
兴致缺缺地将书放回书架,周朔背靠书架,想要寻出一本不那么无趣的,好成为自己的谈资。
带着湿气的寒风自窗柩闯入,把古卷的旧气卷到空中盘绕。
他逆着风向窗外看去。
天在撒盐。
零星细碎的盐粒,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