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抬起眼眸,一字一顿道,“可我不信。”
“那你想离开这里吗?”
郑茵摇头拒绝,“就在这儿吧。”
姜璃不赞成她留下的选择,便问道,“阿姐跟我说,最快年末,京都会出现大的变动。到时这里肯定不安全,你打算去哪里避风头呢?”
郑茵不说话。
“阿茵,和我一起回阳翟吧。或者你和崧岳不对付,去江陵呢?我跟阿姐说,她会照料你。”
郑茵笑了笑,“我又要去寄人篱下吗?”
这句后,姜璃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虽境遇不同,心性相异,但她们有着诸多相似。
相较于父母早逝的郑茵而言,姜璃是幸者。
她有母亲,有姐姐,江陵的掌控者是她的至亲。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对她们构成任何威胁。
江陵是她的家。
是留存着她所有笑与泪的故土。
总有些人,对童年时期扎根的土地抱有莫名的热爱。
哪怕那是一块不完美的土地,哪怕那里的记忆参杂着许多苦闷。
可一旦时光进行淘洗,那些灰暗的沙尘便被洗去。
留下的仅剩耀着光彩的金石。
姜璃记得她在江陵的日子,并非全然无忧。
可她依旧怀念。
怀念江陵四季流动的江水,足半座山的红梅。
还有繁复瑰丽的各式建筑,滴落水珠的屋檐,甚至是被白雪遮盖的草木。
或许引得她始终惦念不忘的,不是那片土地。
而是那段时光。
而是幼时与少时的自己。
生在江陵的小姜郡君与活在阳翟的裴姜夫人,不是同一个人。
曾习以为常的所思所想,已是如今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内容。
唯有的清晰不变,是对郑茵境况的担忧与牵挂。
无根的浮萍,飞扬的柳絮,无家可归的异乡人。
她是阳翟的外客。
又与极度自我、言辞刻薄的裴岫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年长的裴夫人以冷漠与装傻避开争端,而年幼的郑茵该以什么保护自己呢?
除了口头的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她什么也做不了。
漫长的凝噎后,姜璃问她,“你在京都这些年,还顺心吗?”
“比在阳翟好。”
“你一点都不考虑回秀容吗?”
郑茵摇头。
“阿茵,你不该这么倔。不论怎么说,秀容是你的家。”
郑茵的笑里带出几分讥,“那姜姐姐为什么一直不回江陵呢?”
无家可归的异乡感,郑茵比她更早地体会到,
姜璃再找不出其他的劝解理由,话到最后只剩叹息。
“宋二要娶你,郑氏不会同意。那你呢,你会同意吗?”
嚣纵恣意的郑大郡君,闻言后竟难得露出几分扭捏。拉弓策马的手,指尖绕着缠绵的嫣红丝帕。
郑茵的反应入目,姜璃倍感诧异,“你喜欢他?”
她没有表态,仍旧垂着眸,“我不知道。”
“什么叫喜欢呢?”未婚的女郎询问已成婚的夫人。
有经验的夫人传授自己的心得,“即使没法在一起,也希望他能够好。”
“姜姐姐和裴岫就是这样吗?”
“这是两回事。”
对上郑茵似有迷离的目光,姜璃只好再次回答,“相爱与婚姻是两回事,二者很难同时获得。”
“如果结局很难美好,争取还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