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伤害,她竟获得了某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等再见到生面孔,已是不知几日后的滂沱雨夜。
夏日的雨夜潮腻闷热,不好的情绪极易在这种环境中被催化。
雷雨劈里啪啦地砸着屋舍。
沿着屋檐流下的雨水连成一道厚重的水幕。从屋里往廊下看去,外面的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
姜璃沉默地坐在上首,左腕一圈圈缠着的白纱布再度晕开血色。
厅堂下首跪着两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她们哽咽的哭泣与屋外嘈杂的雨声混在一起,搅得她心烦。
沈诗向她叩首,“小郡君,您劝劝哥哥吧。他再这么犟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姜郡君,我们吴兴福薄,实在是、实在是……”沈卢夫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都是说客。
姜璃知道母亲想要什么。母亲要她认命,要她亲口说出“我错了”“下次不敢了”这种话。
起身走到沈诗的面前,姜璃弯腰扶她,又顺手拔下她发髻里的金簪。
金灿灿的,很有分量,也很锋利。
捏着金簪,姜璃问她们,“他在哪儿?”
“和博阁。”
“这么远啊。”她感慨了一句,随后便向外走去。
快靠近门槛时,侍女嬷嬷冲到她的面前,构筑成一道人墙。
姜璃用金簪抵住颈脖,“不放我出去的话,我就只能去死了。”
阻拦她的人立刻跪到地上,求她开恩,诉说她们将要受到的惩罚。
面对求情,姜璃给出建议,“怕受罚的话,你们可以和我一起死。”
给出建议后,不再有嘈杂的人声,苍茫的天地里只剩大雨烦乱地拍打地砖。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雨水把姜璃的裙摆打湿。
院子里四方的守卫向她集合。
“我去见我母亲,你们可以跟着我。如果拦我,我就跟阿姐说你们欺负我。”
姜璃不会谈条件,只会威逼恐吓,“你们说,阿姐会不会帮我出气呢?”
从闺房去往和博阁的这段路,几乎横跨大半个姜氏府宅。
平日里姜璃都是坐轿撵出行,但现在她淋着雨独自前行。
漆黑的雨夜中,照明的宫灯不剩几盏。
姜璃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却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一旦有人靠近,她就骂人“放肆”,让他“滚”。
她在天光乍现的雷声里边跑边摔。等到和博阁时,已狼狈地不像样。
半绾的长发全数散开,素白的襦裙被完全淋透,绣鞋也不知在哪次摔倒中掉落。
始终攥在手心不放的,唯有金簪。
她握得太紧,以至于掌心也被金簪的边缘割破,开始淅淅沥沥地滴血。
天地风雨交加,而和博阁却灯火通明。
往常她总在阁上看书,沈议总会向上抬头跟她打招呼。
鞭声响彻在空阔的天地里。
少年的青衫已经褪色,被染上了血红。
姜璃一声不吭地走到他身边,又蹲下身来扶他。
她扶不动他,便不得不松开手里的金簪,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扯。
他快被打死了。
点亮整整一座阁楼的烛光,竟不能给他苍白的脸染上星点血色。
他身上很烫。
姜璃用自己的手去给他降温。他们各自的血被雨水冲刷着,逐渐融合到一起。
“你怎么、怎么……”
听到他呢喃的声音,姜璃附耳过去,“你说什么?”
“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说话时断断续续,让人觉得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