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寂静无声,皇爷一声不吭地看折子,周知璟受不了被冷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道,“臣周知璟特来请罪。”说完便等着皇爷的发落。
半晌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皇爷不温不火地问,“你向谁请罪?请什么罪?以什么身份请罪?”
一连串的逼问看似咄咄逼人,实则暗藏乾坤,周知璟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深意。
他犹豫片刻,高声道,“盗卖官粮案人犯陈儒林在诏狱畏罪自裁,臣周知璟未能保护好人证,特来向皇爷请罪。”
“很好,”皇爷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了的怒意,帝王威压扑面而来,周知璟头都不敢抬,尽力稳住身子。
“你当朕是宠幸奸佞什么都不管的前朝成安帝,还是只知享乐不理朝政的昏君?”
周知璟被这略带嘲讽的话砸得僵住身子,半晌才低声辩驳,“皇爷不是昏君,臣也不是妖妃。”
“……”
一句话冲淡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皇爷揉了揉眉心,骂道,“就凭你做的这些事,朕现在便能将你推出去打板子!”
“朕再问你一次,你请什么罪?以什么身份请罪?”
周知璟脸色煞白,他不知道皇爷到底知晓了哪些,事已至此陈儒林只能是畏罪自裁。
沉默片刻,周知璟咬牙坚持,“臣失职,致人犯陈儒林畏罪自裁。”
脚步声缓缓靠近,一步一步像踏在他心上,直将他逼得退无可退。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之大让周知璟痛得闷哼一声,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道道指印。周知璟被迫仰着头,坦坦荡荡地同皇爷对视,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心虚和理亏,皇爷看了他半晌松开手,手背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说出去的话却让周知璟浑身发寒。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事到如今他竟一次次想着瞒天过海,当真是宠得无法无天了!
“来人。”
周知璟如坠冰窟,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沉默地看着宫人将刑杖抬进来,昔日受刑的记忆复苏,连带着身后也发痛起来,心口处涌上阵阵酸涩,刺激地他鼻子发酸眼角发红。
他原以为经历这么多,他在皇爷心底是不一样的,原来依然是个可以随意打骂的玩物。可这事却也怨不得皇爷,是他一气之下弄死了陈儒林,皇爷打他也打得,为何他仍然觉得委屈觉得难受?原来那人说再也不会让人打他都是骗他的吗?
周知璟下意识看下皇爷,对上皇爷面无表情的脸,他的心沉在谷底,近乎赌气般摘下飞鱼帽放在地上,解开腰封褪下飞鱼服,他想你既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我原是你的人,折辱我便是折辱你自己。
象征着荣宠与身份的飞鱼服飞鱼帽和筒靴一一被除去,全身上下只剩雪白的中衣中裤,周知璟搭在裤子上的手却抖个不停。
皇爷可以作践他,他却没法做到自轻自贱。近乎恳求地望着皇爷,动了动嘴唇,他想,我便再赌一次。
“皇爷,再给臣一次机会吧。”
皇爷微微颔首,挥退宫人。周知璟吸了吸鼻子,膝行几步抱住皇爷的腿,哽咽道,“我做错了事,你怎么罚我都可以,能不能不要让别人打我。”
“怎么罚都可以?”皇爷轻声问,周知璟自觉不妙,但这话是他自己说得,岂有收回的道理,便硬着头皮应是。
“朕看你也不用再当锦衣卫了,脱下这身飞鱼服,留在后宫给朕当个宠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