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官田有年从苗兵里走出来,解释道:“嘎弥婆婆病了,做不了,给公公送的绣品又不要,怎怪咱们土司城?”

韩奉仰头大笑,“那种破烂送上去,原来土司城真没把皇上放眼里。”

“狗东西,我管你什么……”龙高云愤怒不知轻重,话刚想出口,彭酌生使个眼色,他还是收住了,斜着眼睛走了过来。

韩奉不恼,声音跟过去一样轻慢,像细细的绣花针,刺在人的心口上,疼痛煎熬。

“我是条狗,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咱家替皇上办事,沈氏如今也是了。”

话一出口,众人交头议论了起来,最不服气的是龙高云,“就这贼婆娘?阉狗你诓我呢!”

“沈氏刺绣技艺精妙,既然嘎弥婆婆绣不了,沈氏顶上。”

韩奉语气威严,目光冷着不容人置疑,说着,便挥手示意陈进带沈卿雪等人走。彭酌生也没做阻拦,命人让开了一条道。

龙高云最气不过,摊开手臂大喊大嚷:“我兄弟死了啊!死了啊!”

他正是哭得眼红,他母亲也弓着腰走下山坡,哭哭啼啼的声音和凄凉的鸟声和在一起,格外尖锐,苗人围上去劝解他们。龙高云他不依不饶指着沈卿雪与韩奉大骂,“我兄弟没了,贼婆娘就这么走了,麟娃死不瞑目!”

“该死!该死!”他母亲水米不进了两日,刚骂了两句,就往地上倒去,一群人又慌慌忙忙把他母亲抬回去,尖叫的,哭泣喊闹的,高高低低混在闷热的风中,韩奉不免也烦躁,不管这些人,牵马便走。

“公公请留步。”彭酌生带着彭氏姐弟,三人拦住了他,“不光苗人,汉人也最讲孝顺的道理。龙家死了个儿子,退一步说,就算不是沈氏所害,丈夫死后,沈氏本该侍奉公婆,如今她出去,这总要算清楚吧。”

韩奉望了一眼沈卿雪,说:“自然,逢年过节,我会命沈氏回山寨侍奉公婆,如何?”

“公公是真装糊涂还是假糊涂,就这样?”彭翼晚心直口快,“我看过不久同她有奸情的,该是公公了吧……”

彭翼晚后,龙高云跟着骂,带着山寨苗人群情激愤,都跑下山坡与韩奉等人对峙。沈卿雪有些发怵,躲在韩奉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韩奉感觉她的手在抖,对她说:“都交给我,你就想想该怎么干活。”

说罢,韩奉问:“说吧,宣慰使要多少银子了事?”

“龙家婆婆如今五十岁,侍奉婆婆所需银两,按每年十两银子算,二百两。”

二百两不是个小数目,韩奉轻轻说道:“知道了,我回军屯差人送来。”

回去路上,沈卿雪惊魂未定,望向韩奉,他骑着马在前头,摇了摇竹缆铃铛,先传来狗叫声,提醒还没下山的水手,在山头菜园对他们喊“慢点慢点”,众人在渡口等渡船。

翠绿色的河水映着山间树林,水多,长脚蚊子也多,韩奉挠了挠脖子,指尖蹭了一手汗水。

“多谢公公,”沈卿雪到他身边,“公公大恩大德,卿雪没齿难忘。”

她说话的声音似河水一样缓缓流过,她看人时,跟紫禁城低眉顺眼的宫女不同,总爱直直望过来,倒像是……韩奉搜肠刮肚,只想到“勾引”这个词。

但勾引他一个瞎眼太监,图啥呢?真是自作多情得好笑极了。韩奉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过与她对视的眼睛,看着她水中的倒影浮在石块上,自己的思绪不免也游荡了起来。

至少还是有几两银子让她图吧,韩奉想到许多太监说跟宫女对食的事儿,虽不能人事,但手起码没断,准备玉势、角先生这些玩意还能弄玉偷香一番……

“公公,船来了。”

韩奉正发着呆,心都不知道丢哪去了,沈卿雪忽然叫他,他暗暗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