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唱的是牡丹亭,土人也爱赶时髦听汉戏昆曲,一来够面子,二来也显得有学识。

韩奉坐在一群人前头,喝彩声中听得眼睛朦朦胧胧,唱的仿佛是自己似的。

“每日情思昏昏……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下了戏,台上舞起龙灯祝寿,披红绸的龙公龙母飞来飞去,飘得韩奉直打瞌睡,觉得没个意思,想去别处听曲,吩咐手下放下贺礼告辞了。土县官憨实好客,偏偏不放他走。韩奉兴致不高也懒得同他纠缠,手下代为推脱了几次,两人都被拉回了戏台下吃点心,还是彭翼南来贺寿,土县官招呼他,没留意韩奉趁机溜走了。

他去了沿河商街吊脚楼喝酒,店里有唱小曲卖艺的,韩奉点了一出牡丹亭继续听,更烦闷不安得紧,好像他自个儿就是那思春的杜丽娘,一腔春情堵在心头散不出去,只能闷头喝酒。

河对面吊脚楼上的土娼,倚在褪色的绿竹窗边懒懒剔着牙,一对大得出奇的银耳环闪着人的眼,对韩奉招手。

“你找了个好地方,竟不叫我?”

彭翼南走进酒楼,很自然地同韩奉坐了一桌,倒了一杯酒。他对那边土娼伸手打招呼,又来了一个女人,抱着把月琴弹奏,只能看到一张白得吓人的脂粉脸,胭脂红唇如血一般,挂在乌发下方。

“少主年龄不大,相好的倒多。”韩奉酸酸地说道。

韩奉对那些女人毫无感觉,只是嫉妒眼前少年,年轻,奕奕有神,微黑的脸庞,宽阔臂膀,什么都好,是女子们最钟情的情郎。

“相好?不是,只是正好认识,”彭翼南摆手笑道,“第一个女人叫贝莫,丈夫害肺痨,自己把自己卖钱,可她丈夫还是死了,后面那女人是她朋友,外地卖来的汉女,先前的老鸨子嫌她年老色衰,卖了好几道才到这。”

“你们土司城也不给人家接济接济?买回来从个良什么的,土人也学会说空话了,不老实。”

“不好弄啊,她会饿死的。”彭翼南说,“苗人从良与汉人从良是一回事,也是两回事。说一回事,从良都是嫁人不接客了,两回事呢?土人不重贞洁但排斥外人,有些山寨穿的衣服不同就不通婚,她在镇上接过外人,回去也是难办。”

台上唱完戏了,韩奉刚转过眼给了几吊钱,再回到河街对面的土娼身上,忽见沈卿雪走到那吊脚楼下,进去了。

韩奉拿起剑就冲了过去,没听到彭翼南后面叫他。气势汹汹推开几个挡路男人,直往楼上房间跑去,一连踢开几扇房门,里面狎昵亲热的男男女女见他眼中冒着怒火,一副要杀人的模样,都大惊失色慌忙套上衣服。韩奉一间间踢过去,沈卿雪正和两个土娼说话,三人都望向了他,一张皱巴巴的、凶横的脸。

“哎哟,这不是对面喝酒的公子吗,现在不接客,公子找别人吧。”贝莫说。

韩奉的声音像丢到河里的石子,又低又沉,对沈卿雪说:“在这做什么?回去。”

沈卿雪吃了一惊,皱起眉头,“你又是从哪来的?”

韩奉不回答,径直来拉她的衣袖,要拉她出去,她不肯走,眼睛直瞪着他。

两人拉扯间,贝莫笑道:“原来公子是来找阿贝的,得嘞,我们这就出去。”

她和另一个女人拉着手出去了,独留二人在房里。

韩奉牙齿咬着唇,问道:“说清楚,来这做什么的?”

他那日冷漠还在扎着沈卿雪的心,沈卿雪脸庞顿时满脸通红,气血都涌到了头上,对他吼道:“我做什么?我来这找男人,你管不着!”

说罢,韩奉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愣愣流下了眼泪,连另一只被布包着瞎掉的眼睛,布都湿透了。

沈卿雪也愣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