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恨我,为何还留我送你的出嫁礼物?”
她背后的正堂上挂着一幅绣画,绣着苗人传说中的女英雄翁翁嘎奶,横刀立马,镇守武陵山击退敌人。
彭翼晚道:“你是做了丑事,可刺绣与你有什么关系,万岁爷都收了你的绣画,我不能收?”
“什么叫丑事?龙麟云喝醉酒摔断脖子,却都怪在我身上,你明明都知道……”
“我不知道!”
彭翼晚对她大吼道,小儿子被吓到了,呜呜哭了起来,她叫奶妈把孩子抱走,眼睛瞪得像杏核凸起,“沈卿雪,我只知你如今攀上高枝,赚了银子,你身边人都喜欢你,连翼南都替你说话呢!你说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你觉得我是在故意气你?”
“哼,你来这跟我炫耀,别以为我不知道。”
在土司城没吵完的架又接上了,她一字一句,仿佛刀刀剜沈卿雪的肉。沈卿雪气得眼中直冒金星,手中紧紧捏着韩奉的帕子才未晕倒,咬着的嘴唇渗出血腥味。
“好啊,彭翼晚,我就跟你炫耀炫耀!你在保靖过得不好,起码没人敢动你,可你知龙麟云是怎么对我吗?我一不顺他的意,他就拿马鞭抽我,他嫌弃我只生了女儿,还没出月子就要来同房,我不肯,把我打得满身是伤!”
在彭翼晚面前,沈卿雪拉开衣裳,扯下肚兜,裸露在外的肌肤一道叠一道发黄的旧伤,胸前上印满了大大小小的牙印。
“你听好了,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
彭翼晚低着眼睛不说话,沈卿雪眼中慢慢涌上眼泪,水雾遮住她的双眼,她也不去擦,任由泪水落下,接着冷笑道:“我今日算是明白了,你并非因阿方仡肖同我置气,从小你什么都有,没有不喜欢你的人,没有不顺心的事。你只是看不惯我过得比你好,就要把我赶回龙家,让我被他们打死,你满意了?”
“我没有!”彭翼晚皱着眉头,嘴唇颤动着,猛然一拳砸在木柱上,接着转过身去,“你衣裳旧得都掉色了,换件新的,等下吃午饭。”
彭翼晚给她安排了间靠山的卧室,华盖大床上铺着新的红绸被,绣了两朵荷花。侍女把新衣裙送来,一连送了好几件,从睡觉小衣到外出衣裳,一应俱全,接着是午饭,侍女说:“夫人请沈姑娘住两日。”
沈卿雪不管彭翼晚怎么样,也没去找她。房间靠山阴凉舒适,她就靠着梳妆台绣手帕,做了整整一日活计,到晚间睡觉才放下绣花针。
吹灯没多久,她刚打了个盹要睡下,床帐被掀开,被子窸窸窣窣的,有人摸上了她的床,带来一股山茶花的香味,她常用的头油味道。沈卿雪倒也没觉得害怕,知来人不是别人,是彭翼晚,以往她们吵架不理对方时,彭翼晚总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个,晚上三更半夜,摸到她房里来说话,年轻姑娘们没有隔夜仇,抱着睡着,第二日一块吃糯米做的姊妹饭就和好了。
“我从不会给人道歉。”彭翼晚说。
沈卿雪假装睡着了,没理会她。
黑暗中,她的手滑过沈卿雪肩头,湿湿的汗水,收回手,指节间发出两声脆响,接着长长地叹息。
“从小到大,阿爹最疼我,我想要的从没有不得的,就是成亲的事不依我,要把我嫁给舅父家,我找你给阿方送信私奔,那封信被我阿爹抢走了,后来我怀孕跑不掉了,他们就告诉我了。”
她幽幽说:“可我嫉妒你啊,我丈夫死了,我得留在寨子里守寡养儿子,偏偏那么多人喜欢你,连我弟弟都在意你,我日子过得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沈卿雪无声落泪,胸膛上下起伏,彭翼晚一滴泪落在她手臂上。
“抱歉。”
沈卿雪却无话可说,翻个身对着墙睡了。两人默默躺在床上。疲倦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