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韩奉转过身子,不知沈卿雪何时凑到了他身边。他心里漏跳了一下,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道:“还有事吗?”

沈卿雪抬眼望着他的网巾,摇了摇头。

韩奉松了口气,刚走出绣房,沈卿雪唤他,心一下子提了上来,胸腔里头的热血乱窜,搞得他虽好好站在原地,内里七上八下的。

“公公,”沈卿雪也是表面装得镇定,衣袖下的手微微抖动着,“你看到我的网巾了吗?怎么还戴坏的?是不是不喜欢?”

没想到她问得那么直接,连旁敲侧击的弯都没有,韩奉一时舌头僵直,一颗心全在后悔早上把网巾换了,想了想,没琢磨出理由来,就干站着。两人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沈卿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走到一旁竹林的树荫里,强颜欢笑道:“是桃姨忘记给公公了吧。”

“她给我了,我……”

一开口,韩奉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浑身僵硬,适才还狂跳的心都僵住了,感受不到它还在跳动。

“那,那公公是不喜欢了?”

水潭寂静,只有几声鹭鸶的叫声。韩奉完全伸不直舌头了,更不知如何回答她,仿佛一尊雕像死撑着。沈卿雪手上摆弄着身前一根竹子,从摇晃的林影里看向他,一双柔亮的双眼在等着他说些什么。今日的太阳不知怎么就那么毒辣,韩奉望着她,浑身燥热不安,他不知从何说起,此时若说喜欢倒显得虚假迎合,但他的确是喜欢的。

他的神色在沈卿雪眼中显得无比冷淡,她禁不住曲解他的意思,觉得他一向挑剔,她做了件多余的事,突然觉得很疲倦,便讪讪地说:“我不太会织这个,公公是见惯了好东西,若不喜欢,便叫人还回来吧,是我冒犯了,也没问过你自作主张。”

这下她完全误会了,韩奉焦急得如同蝉鸣,明明已经叫得人心焦了,面上见不到半个影子,思索半天,就挤出几个字,“我会戴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反而使沈卿雪觉着似他可怜自己一般受到了侮辱,瞪了一眼韩奉,咬着嘴唇走开了。

“我真的会戴的。”

“随公公吧,我只是个乡下人,公公是天家宫里的人,荣华富贵,怎么看得上我的东西……”沈卿雪越说越委屈,鼻头一酸,手中掐着竹子,斜压到了腰间。

韩奉再怎么解释已经晚了,她不看他,不想再谈下去了,韩奉也没走,守在一旁看她,心中砰砰乱跳,脑袋也变成了早膳喝的粥,一滩浆糊,知道她误会伤心,却想不出词语来安慰她。

两人站了一会,竹影在她眼中换了一侧,突然问道:“不知公公几次见了北江,与他聊得如何了?”

韩奉满脑子依旧是网巾,“谢谢你送我的东西……”

“说正事吧,公公与他的事要紧。”

“你不生气了?”

沈卿雪摇了摇头,身前细细的竹叶缠在围裙上,像一条小蛇爬来爬去。

见她不再提网巾的事,韩奉也不提了,接着她的话说:“彭翼南虽是少主,但没有实权,他家还是他叔叔做主,出兵一事没有眉目。”

“其实有时候我觉着他叔叔说得也有道理,几年前平黔,跟思州的田氏土司打就死了许多人,要是去海上,倭寇凶恶至极,更说不好要为朝廷死多少人,为了那个朝廷,真的值得吗?”沈卿雪担忧道。

“是彭翼南叫你问的吗?他需要承诺?”

“他没叫我问,你们聊的事,男人的事也没同我说,可我都知道。”沈卿雪说,“我们寨子里一直在死人,他们打的都是恶仗,我很担心……公公,我害怕大伙为朝廷豁出去了,朝廷却卸磨杀驴,这也是北江的担忧,你能明白吗?”

沈卿雪倒不是真的不生气了,只是想到死去的人,更加强烈的情感压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