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荀随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模样,摆出了关切后辈的派头。

“还望师妹……”

他望着那团朦胧的影子,竭力想要看清,却是徒劳。

“当时刻记着宗门规矩。”

***

夜晚,荀随做了梦。

梦中,他回到了蜃境的那处洞穴,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而看不见的,成了师妹。

她的眼上系了那条白绸子,乖乖顺顺地站在洞穴中央。

“师兄,我看不见。”

荀随便引着她坐到了洞穴里的一方石台上。

他将手放在了那白绸上,轻轻按着。

“师妹是妖。”

他在梦里竟也忘不了这个。

“是啊。”师妹抬了手,握在他的腕上,“师兄……妖会蛊惑人心的。”

她一笑,挑逗式地用指腹勾勒出手臂上的青筋。

“小道长是怕被我蛊惑了道心么?”

语气同白日里一样,懒懒的,又有点故意为之的恶意。

荀随便收了手。

“师妹,不当如此。”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不当如此?那应当怎么做呢?”师妹竟抬了手,勾住他的脖子,压低了些,“这也不当,那也不当,可师兄分明动情了。”

荀随望着那双笑眸,忽地解开了那条白绸。

师妹和他见过的许多妖一般,眼儿勾眉儿细,一抬一敛皆带着人往欲海里沉。

可又不同。

那些妖在他眼中,向善便是向善,当疏而远之;向恶便是向恶,当一剑斩之。

唯有师妹,不论好坏,都让他甘于溺毙其中。

他轻叹一气,眼中怅然飘来又散去。

“师妹未曾蛊惑过我。”他轻声道,“是我有错在先。”

荀随推下了她的手,指尖下移,落在了那白皙的腕上。

一勾,那串着珠子的绳便断了。

“这珠子很好。”

他捻了下那珠玉,嘴角抿了淡笑。

“但配不上师妹。”

他取出一串竹骨玉手钏,戴在了师妹的腕上。

白皙晶莹的玉石上,竟沾了斑驳的血点子。

尽是他掌心掐出的血。

“沾了血了。”他有些惋惜,“师妹呢?师妹会觉得……脏吗?”

梦中的师妹没有拿“同门情谊”刺他,而是笑道:“怎么会觉得脏呢?沾了血,擦干净便是。”

荀随默然。

不。

他问的不是珠子。

而是他的感情。

他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脏。

阴郁地盘踞在心里,上不了台面。

若叫师妹看见他的真心,定然会怕他。

“即便师妹有所图谋,师兄也皆可应你。你问我是不是想要其他东西……”

他声音很轻,也疏冷到不带一丝感情,和寻常默念宗规时别无二致。

“我要的是师妹。”

荀随将师妹的一缕头发攥入手中,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