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发酸,这些天积聚在心中的苦味和涩意都化作大滴的热泪,在眼眶打转。
视线很快就模糊了,她看着暗室门前倒地的乌蚩,平静地说道:“…..别装了,我气力很大吗?”
片刻之后,乌蚩面露难堪,站起身来。此时做小人之举的,明明是她林凝素,这人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出来吧。”林凝素说道。
而后,林砚自暗室的里间出来,站在她面前。
她的确是个愚人,天真痴傻,即使之前种种离奇的顺利,都没能惹得她的怀疑。
却是在放走第二只鸽子之前,想清楚一切。
林凝素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心情,在抓着第二只鸽子的时候,她犹豫了。不是因为发现林砚知道一切,是因林砚而犹豫。
她放不下林砚,她不忍心看着林砚死。
到了最后一刻,她竟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寻求一个两全之法。
“我是傻,但还没傻到这种程度。”林凝素试图擦干泪水,话道出口却又哽咽着。
“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上辈子明明做着兢兢业业的孟国皇帝,现在为什么突然要走上这一步?”林凝素高声质问着。
乌蚩默默阂上暗室的门,悄然离开。
林砚矮下身子,与她平视。他低低地笑着,声音有些嘶哑,隐隐带着癫狂之意,让人背脊发凉。
“因为,这是我一直该做的事。”
该做,而不是想做。
他诞生之时,伴随着荆苗覆灭的哀乐。荆苗长公主被废去一身的武功修为,带上他被赶出了孟国的皇城。之后,在各处城池四处辗转。
长公主带着恨意对孟国的咒怨是他自小到大的摇篮曲,因着面容与先帝的三分相似,长公主终于有了泄愤之人。
长公主告诉他,若是不能让孟国付出代价,麻禾之神会将他剥筋抽骨,永世不得超生。
他不是人,是一台绞杀孟国的器具。
他该背上母亲的仇恨,他该听孟国皇帝的话,他该去林家,该做个克己复礼的君子以博得信任。
他该亲手了结这个承载他所有苦痛的恶根。
林砚生平没有“想”字。
直到林凝素第一次向他伸出手,像雪团一样的小手中攥着一把糖瓜子,塞进他怀里。
从此,他所有的“想”,都与林凝素有关。
想怜她,想护她,想爱她。
包括,下定决心,终止自己数十年的筹谋,换孟国一个海晏河清。
只因林凝素在花灯纸上写下一句:愿国泰民安,阖家团圆,与林砚白首偕老。
“如果没有遇见你,这便是…我该做之事。”林砚眼眶发红,面上的情绪是她从没见过的。
可如今林凝素只想离他而去,他这台器具便骤然被抽干了所有情丝和人味。重新塑起的那点接近于人的东西顷刻崩塌,他活不下去。
他该重新成为一个器具,完成使命,再被拆碎后掷进深渊。
林凝素闻言,呆滞在原地。
一瞬间,所有的疑惑不解都得到了答案。
上辈子的,这辈子的,所有的。
林砚纵了吕宫起兵,想要毁了孟国国祚。却因为想要和她共度一生而懊悔,故而任用了有不臣之心的李玉离。
后来李玉离势力太大,若不杀林家,李玉离便是反扑。
所以,林砚作了林家上下抄家的假象。
原来….是这样……
为了她。
林凝素没了最后一丝力气,半坐在软椅上,手中的金缕鸽还在鸣叫。
她想说些什么,但喉中的哽咽和眼中的热泪让她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