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知到自己到底是希望赢还是输。
无数复杂的情绪像是巨石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泪水自眼眶滑落,埋没在软枕之中,消失不见。颗颗如风筝断线,止不住,最后打湿一片。
林砚的手自身后绕过,触上她面颊上的泪痕。冰凉,却又如岩浆般灼人。
林凝素怕这人起了疑心,立马收住眼泪,转过身解释道:“….一想到成亲后,无法日日见到母亲,便有些难过。”
这几日,几乎每一晚,林凝素都会偷偷落泪。林砚怎会不知道是何原因。
“….哥哥,给我讲讲你儿时的事吧。”她忽然说道。
“我初到林家,你便懵懂记事。我知晓的,你也知晓。”
“是没到林家之前的事。”
林砚九岁之前经历过什么,他从不肯说。上一世,就算是与这人有最亲密的兄妹之情时,他也不曾说过。
林凝素借着月光,视线落在这人不甚真切的面容上。他的目光飘向很远,似是在回忆。
“不过是…在孟国的土地上辗转,想法子生存下去罢了。”林砚这话说的隐晦,且并不打算再言其他。
但她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能过活的好日子。
在孟国,普通的民众尚且吃糠咽菜,更何况流浪之人呢。
林凝素没有继续过问,她缩进锦被中,最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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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五日,四日,三日。
每多度过一天,林凝素心中的慌乱便多几分。她好似双手被拴上两个不同方向的绳索,都在奋力拉扯,而她夹在中间,深受焦灼炙烤。
心中愈是荒芜丛生,在表面上她和林砚的相处却愈发和谐,就像是一种情分上的回光返照。
偶尔,竟能窥得点儿时的欢愉来。
那种片刻的无忧无虑,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也是极为难得。
像之前被困在明镜殿的每一日相同,林凝素只是静静地坐在林砚身旁。只是这次她心中思量的,却是之前和林砚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从林砚初来林家那时起,到上辈子生命的结束。而后是这一世,原来一切都镌刻在心底。哪怕曾经想刻意忘怀,也会冷不丁的钻出来。
她想起七岁时,林砚第一次带她游庙会,放花灯。那时候她不会写字,便在灯蕊里放上画的小人。一大一小,正是她和林砚。
十岁时,她不愿读书,也不愿学女红,在宗祠里被父亲教育得劈头盖脸。林砚对父亲说,他亲自来管教妹妹。实际上,那日他带着她买了糕点,在外头闲逛一整日。
十一岁时,冬日里,她在外祖家与表亲的姐妹们打雪仗玩,忘记归家。林砚在上都城寻了个遍,找到她时,这人一身的风雪,面上的担忧作不了半分的假。
林凝素越回忆,心头越沉重。
她对林砚的男女之情早就磋磨成零星之火,可就算是除却这点虚无缥缈的爱意,所剩下的,也是让人无法割舍的亲情。
常人,从相敬到相爱,再从相爱到相亲。她和林砚,确是完全反过来的。
亲中杂糅着情意,情中却混杂着亲缘。
不至纯至粹,却至笃至深。
林凝素回过心神,见林砚正磨着绯色矿墨,他身前摆着宣纸和画具。
林砚向她招手,林凝素靠近。
右手的指节相贴,顺着这人游移的力道,笔尖在纸上描绘出一朵并蒂而生的莲花。
还未及染上墨彩,她便承受不住,挣脱了身后之人的手,将墨笔丢开。
纸张被黑墨泼上污点,算是毁了。
“….我不喜这些风雅之事。”林凝素自顾自离开,身后之人也没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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