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刻意疏离。

“起身吧。”

“多谢殿下。”林凝素本来还在心中得意,但触及到这人的神色,顷刻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白兔是要当面同她说清楚,再也不往来了。

“殿下,臣女有个问题要讨教。”林凝素举起手中的古书,目光诚挚清澈。

从前那些不清不楚的眼神被收了个干净,上次那信件上的两道口脂印子,像是他臆想出来的。孟砚低笑,他第一次觉得有趣。

如今信被他烧干净了,可不是怎样说都行。

若他今日说出再不往来的话,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那个。

早听闻林相国有个大女儿,是个不通文墨,不谙世事的草包。如今看来,这草包若是认定了要做之事,就成了玲珑剔透的宝玉。

孟砚心绪大动,有一种丢不得,拿不得的缠手之感。

无端让人恼火。

他抬起手掌,示意少女上前来。

“有什么难题?”

少女欣然上前来,将古书铺开来,凑在他眼前,丝毫不顾着距离。夏日闷热,纵然前两日落雨寒凉些,她穿着也单薄。

淡绯色的襦群裹在身上,大片的白腻尽收眼底。

孟砚别开目光,耳边也听不进问题。

独自闯入王府,又不管不顾地与外男共处一室。她就这般信任自己?

他是皇子,未来也许会做孟国的主人。若他在此地….再将她收入房中,就算是相国也无可奈何。

此念头才出,孟砚便被自己惊着。

他连忙退后一步,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少女手中的书本上。

“就是这个了。”林凝素抬眼,见孟砚不知何时站得老远。

“云洲好水,湍而不急,常见鱼虾戏其中,近之人可食。甲子年大饥,有渔人寻幽洞而上,波涛愈涌,而藻荇愈多。遂迎逆流而去。”

林凝素复述了一遍,认真询问。

“…..迎逆流而去。”孟砚不由陷入沉默。

身为皇储,他自是不该为儿女情长分神。可若是一味的躲避,日后终究是会再遇见这坎。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直直地扫向身旁的林凝素。

当,迎逆流而去之。

足足一个时辰,林凝素翻遍了自己手中的古书,将自己一知半解的字句都问上一遍。

刚来时还那样冷淡,可这一个时辰,孟砚又同她说了这许多的话,可算是温柔体贴了。

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她。

临走前,她悄悄将自己的两盒雕花口脂放在这人批阅公文的几案上。而后又周全礼数,认真地拜别。

“林大姑娘,你的东西忘了。”

温和疏冷的声线自身后传来,林凝素脚步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她见孟砚手中拿起一盒口脂,雕花盖子被掀起,这人的指尖点上那赤红,轻轻拨弄,十分暧昧。

可这人面上的神色与往日别无二致,澄澈而温敦。

“哦…是我大意了,多谢殿下提醒。”林凝素上前两步,可孟砚却没有要归还的意思。

他又拿起另一盒,如法炮制,捻在指尖。

“如果是今日,那么这盒。如果是在南园那日,这盒。”孟砚将两盒口脂分别放在林凝素的左右手中,“无论怎样,都极为合适。”

孟砚漾起一抹微笑,目光却庄重,无半分唐突之意。

林凝素直勾勾看着这人的面孔,脑中如被灌了棉絮,全然无思考能力。

白兔成精了。

她半愣着,点点头,随后带着书册和口脂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