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关尧心底的陈年伤疤,他很少再去回忆当年,他把自己与江心的唯一一张合照摆在客厅的餐桌上,却又不许照片本身再见天日,只肯自己在偶尔追忆往昔时,拿起反扣着的相框,看上两眼。
关尧几乎从未向旁人提起过江心的事,但不知怎么,今日,当郁春明坐在他身边时,他忽然就把当年的一切吐露了出来。
“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约着他去河边的白桦林里,如果那晚他没去,或许他就不会,不会掉河里……”关尧低下了头。
郁春明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他。
“那天我俩说好,先去桥边上看火车,然后再去人家部队的营地边上捡废弹壳,结果我因为学校的事情耽搁了,等我走到河边上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去了啥地方。”关尧说道。
“再后来,他就消失了,第二天早上我没找着他,第三天也没找着他,第四天、第五天,家属院里的人都出去找,结果就是不见他的影子,我们找了足足俩月多,到最后,大雪一下,外面寸步难行,只好放弃了……”关尧抹了把脸,挤出一个笑容,“我奶奶怕我伤心,骗我说江心是被江婶儿送去松兰了,送去人家亲爹那里生活了,我当时还真信了,天天跟关娜盘算着咋去找他。”
“那你去找他了吗?”郁春明终于开口了,他问道,“那你后来去找江心了吗?”
“我找了,”关尧一顿,“我偷偷收拾好了行李,倒卖了我收集的邮票,换了车钱,一个人跑到松兰,挨个派出所打听。没想到,还真给我打听出了东西。”
郁春明眼光微动。
关尧看向他,双眸泛着红:“有个好心的老警察,听说了我要找的人,就按照我提供的信息,给扎木儿那边打去了一个电话,然后……他查到了江心的死亡证明。”
郁春明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蜷缩了起来:“死亡证明?”
“对,死亡证明。”关尧一点头。
坐在两人对面的江敏也怔住了,一时竟忘记烟已快要烧到手指,她跟着重复了一遍:“死亡证明。”
关尧继续道:“我当时压根不信,回了扎木儿也不信,直到……直到我从部队退伍,当了警察,手上有了点小门路,托我在松兰的战友去查江心,查了小半年,一无所获,我才终于明白,江心,他是真的死了。”
郁春明垂下双眼,看向了自己苍白的手背。
江心,江心……
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他就是江心呢?
郁春明曾对那菲说过,不是他瞒着关尧,而是关尧没有认出他。
所以,关尧到底为何没有认出他呢?
因为在关尧的心里,江心,早已是一个死人了。关尧是正人君子,他绝不会试图在活人的身上找死人的踪迹,更何况,又有谁能从郁春明这张漂亮又俊秀的脸上找出瘦小干瘪的江心的影子呢?
郁春明看向江敏他的亲妈能吗?
“算了,不提那些事了。”关尧把那张照片重新塞回相册,然后长出了一口气,“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只是他在自我安慰而已。
郁春明捏了捏眉心,心里隐隐有些泛酸。
但关尧看起来是真的“都过去了”,他拿起另一本相册,快速翻动起来:“你在艾华的日记里看到的名字,除了钱国伟,还有谁来着?”
“徐文。”郁春明也迅速敛神收色,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