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不是真的想要打趣他,于是又郑重说道:“军座,玉伶今晚说的尽是实话,不曾哄骗您。”

“大姐收养了我,她对我好,走之前怕我在夜场里被客人们欺负,让我跟着江先生做事,好有个庇佑,不必接那些个麻烦散客。”

“眼下玉伶的身契在您这里,今天又和江先生两清,转头便念了您的好,就来见您。”

陈一乘任由玉伶抱着,另一只手还握在门把上,仿佛她一松手,他还是要走。

玉伶自是端了认认真真的声气,她什么旁的心思都没放,只想让自己的实话让他听来更真一些。

陈一乘沉默片刻才转而握住玉伶的手。

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把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尽数拨到耳后。

凝视她半晌,这才顺着她的话问道:

“可是你那大姐把你卖去夜场的?”

玉伶连连摇头,他怕不是以为她被旁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驳道:“姆妈卖的,不是大姐……”

“大姐在夜场里护着我,护不得了才让我跟了江先生。”

甄诗纨的事并不是玉伶想对陈一乘说的要害,且大姐的事已了,都算翻过了篇,说一遍只会难过一遍,玉伶忙转了话题:“玉伶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陈一乘帮她理完额边的头发,便捧着她的脸,在轻抚她的耳际。

玉伶想抬手覆住他的手,但他此时的目光柔和包容到让她甚是愧疚,想了想还是做了罢。

趁他还有耐心,继续道:

“上次玉伶来您的书房,并不是为了字画……”

“江先生让我来找一份升迁革职令,他说是您要替何司令公布出来的。”玉伶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陈一乘的表情,什么样的她都不敢看,声音愈发弱气,“我看了之后……默给了他,他告诉了我大姐的死因,我们这才两清,玉伶……”

“玉伶……只是为了大姐。”

“来见您,就是想要说这个……玉伶肯定误了您的事,亡羊补牢来让您防着些。”

玉伶说罢歇了口气,顿时又拔高了音量,紧闭着眼睛,赌咒说道:“我甄玉伶如若说了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甚至还自顾自加了句:“军座,你要枪毙要……”

陈一乘捂住了玉伶的嘴,把她攥成拳的手重新掸开交握,拉她入怀。

此刻他的手于她的后背轻抚的那么一下都像是对她的审视与批驳,玉伶无法自抑地这般想着。

可他还是抱了她。

同时玉伶也听到了近在耳边的柔语:

“可以了。”

“……我都知道了。”

陈一乘总是这样。

好像她犯了再大的错,触了多大的罪,在他这里都是可以被轻易原谅的。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嘴里说的“知道”是早就知道了。

玉伶睁眼看向卧室那边的一团黑,不敢垂眼看他宽阔到能让她感到足够安适的背脊,乃至把下巴搭到他的肩上都不敢。

一直睁着的眼睛酸到有泪流出,憋着一口气都忍不回去,只轻声喃道:“军座……”

“您合该叫人把我抓起来,我不仅偷了东西,还……骗您许多回。”

“那还偷吗?”

“不……”

“还骗我吗?”

玉伶已经不记得今晚在他面前哭了多少回,难过时哭,快乐也哭,疼了痛了还是哭,现在的心绞成一坨浆糊了仍然要哭,还哭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还是要表态,一个劲地直摇头。

陈一乘柔和粗韧的声线始终在她耳边,她的身体被囊括在他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