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洺宁的笑容，在这一瞬，缓缓凝固了。

他的眼睫颤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她苍白的脸，那双眼睛被痛楚和挣扎染红，像雪地里残存的灯火，凛然却决绝。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低声自语般喃喃，“你竟愿意……为了他死？他凭什么？”

方羽心没有回答。

强烈的晕眩感让她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手上的痛苦，心里的决然交织。

方羽心已然支撑不住，身形一晃，重重地倒了下去。

顾洺宁下意识伸手将她扶住，怀中女子软绵如雪，毫无知觉。

她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带着淡淡的凉意，与他掌心的温热形成强烈反差。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抵触，只是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像是盛开到极致便骤然凋谢的花朵，毫无防备。

他只要低头，便可以亲吻她的眉眼，将她拥入更深的黑暗中。

那张哭过的脸，皮肤细腻得近乎透明，泪痕未干，打湿了鬓角的发丝。

额角还挂着冷汗，顺着颊边滑落，仿佛她方才的挣扎还在余烬未熄地燃烧着。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被风惊动的蝶翼，又像是梦魇中无法逃脱的困兽。

唇微微张着，带着浅浅的血色，却苍白得几乎褪去生气。他甚至能看见她唇角那一抹咬痕，是她自己咬出的，用尽了克制。

他原本知道，现在动手不过是一念之间。

他不缺手段，也从来不信什么感情清白。他早就想过，如果能看到墨九发疯，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妻子，在他人怀中低泣失控，在别人床上愉悦，那画面，该有多痛快。

那种从恨的对方掌心夺走一切的快意，他从没尝过一次，他想尝。

可不知为何，此刻，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只是低头望着她，看着她因剧烈挣扎而泛红的眼角，手掌的伤口，指尖还残着的血迹。

他并非不知她此刻的无力是他一手造成，可奇怪的是，原本已在指尖蓄满的力气，竟在这一刻……不知为何收了回来。

他抬起手，指腹落在她鬓边，一根发丝贴着她脸颊轻轻浮动，像极了风中的线，一牵就会断。

他没有碰下去，只是悬着，悬了很久。

目光也像是被这缕发丝缠住，陷落在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深处。

“你真是……”他低声轻笑了一下，嗓音几不可闻，“顽固。”

他喉头轻滚，却忽然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第二句。

他终究没有低头，也没有越过那条线。

顾洺宁垂眸看了她许久，眼底神色渐渐归于平静。

一如既往的清明，无情，克制。

他将指尖抬起，袖口滑落，一点红光在掌心游走。片刻后，一只细小如针的蛊虫缓缓爬出，背部脉络微微震颤，似乎正嗅着空气中的某种气息。

他将蛊虫凑近自己的腕侧，轻轻一划，血珠浮出。那虫子立刻蠕动着钻入他伤口，贪婪吸取着血液，背上的红纹越来越亮。

片刻后，它慢慢蠕动至一旁，跌跌撞撞地落在昏迷的守卫肩头。

守卫本是蜷倒在地，忽然浑身一颤，眼睫剧烈一抖，随后猛地睁开了眼。

那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仿佛被什么掏空了思维，只剩下一个行走的躯壳。

顾洺宁看着他，嗓音低哑，仿佛刚才沉默太久，“把她……带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记不清了

那守卫依言弯腰，将方羽心抱起，步伐沉稳有力，缓缓走出房间。

顾洺宁却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扇慢慢闭合的舱门，眼神一时怔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