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眯了眯眼，低声咒骂一句，旋即转身快步下了甲板。

片刻后，房门轻响，墨九将方羽心揽在怀里，一手正替她将衣襟掖好，眉眼温柔罕见。

“谷主。”外头的暗卫低声禀道，“前方水面出现一艘不明船只，形迹可疑。”

墨九眸光一凛，他低头看了方羽心一眼，抚了抚她额发，柔声道，“我去看看，不会久。你留在房里，不许出去。”

方羽心轻轻点头，“好。”

墨九又吩咐门外侍卫，“她若踏出门半步，提头来见。”

“是！”

说完，他转身离去。

……

房中静谧，香炉里安神香燃得正盛，缭绕烟雾在屋顶低旋，一圈圈地缓缓散开，像极了方羽心此刻越来越混乱的思绪。

墨九离开已有片刻。

她靠坐在软榻上，眼神落在桌案上的话本，却一行字都看不进去。

翻了几页，她忽然烦躁地合上，将书推远，呼吸有些乱。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仍残留着方才他替她理衣时的余温，那种被人坚定守护的安定感……可为什么，仍止不住内心那种难以形容的异样。

她不愿再想。

她强迫自己静下来，取来毛笔与宣纸，打算一如往常那般写字临摹，转移注意力。

桌前灯光安稳，纸张铺开，她蘸好墨，提笔落下，写了一个“静”字。

她盯着那个字看了半晌，唇角微动，忽然苦笑了一下。

她从未如此渴望过“静”。

她继续临摹，写着“心如止水”、“无妄念起”、“定”……

可写到第三行时，手中的笔忽然顿了顿。

她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极轻地响了一下，像是从远方传来，又像是从自己心里冒出的，低低的，带着一丝蛊惑的温柔，

“羽心。”

她手指一颤，笔尖在纸上划出一个怪异的弧度。

她仿佛听见谁在轻轻叫她的名字。

“羽心……你在想我吗？”

她猛然抬头，望向四周，窗扉未启，门关得好好的，连脚步声也没有。

可她的心，却一瞬间乱了。

她按住额角，深吸了一口气，又提起笔，继续写。

可她没注意到，她写下的字，已经开始变得重复。

一个“顾”字，一笔一画，沉静而慢。

“洺”。

“宁”。

一遍又一遍，一行又一行。

她眼神恍惚，意识像是落进了湖面下的幽光中，深不见底。

她不知道写了多久，直到掌心的酸痛传来，她才猛然回神。

低头一看，整张宣纸，密密麻麻写满了“顾洺宁”三字，

一页不够，她不知何时又换了一张。

“顾洺宁、顾洺宁、顾洺宁……”

全是他。

方羽心怔怔地看着，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猛地站起来，指尖发抖，手忙脚乱地将所有纸张抓起来，团成一团丢进火盆。

纸燃起来的瞬间，火光猛地一跳，照在她发白的脸上。

她盯着那团火焰，仿佛能从那灼热中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

砰、砰、砰。

像是有什么正在心中破开一道缝隙，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悄然苏醒。

纸灰在火盆中轻轻卷起，火光一跳一跳地燃尽她所有的理智。

方羽心坐在桌边，捂着发烫的额头，脑子里一团混乱。

可刚刚那种失控，却不是情感，像是更深层的东西，在悄悄撕裂她的思维。

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打算去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