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沉，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波澜，只是极自然地微微一侧身，将方羽心护在自己身后，身体几乎遮得严严实实，连她袖角都不露出一寸。

那动作不大，却分明带着一种明显的防备。

顾洺宁像是没察觉，仍旧笑得温和，声音轻缓，“舟行江上，日月为伴，想来若不是赶路，这一段倒也算难得清闲。”

方羽心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垂在墨九臂弯内的指节微微泛白。

她感受到墨九身上传来的紧绷。

那不是怒，是警觉，是如猛兽般随时准备出鞘的凶性。

墨九依旧未言一句，只低头看她，“你不是说头晕？该回去了。”

语气平淡，可那句“该回去了”，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与顾洺宁之间。

顾洺宁眼中笑意微淡，却仍礼貌点头，“夫人脸色不好，确实该多歇着。”

方羽心抬眼看他，她心头忽然跳得很快，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被人无声地弹了一下，连呼吸都乱了。

可下一瞬，墨九已低头，将她抱得更紧。

“走吧。”

语气不容抗拒。

晨光下，他侧脸线条冷峻，眼中一片沉色，仿佛下一瞬就能暴起杀意。

方羽心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任由他将自己带走。

而那立于阳光下的男子，始终没有再靠近一步。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唇角笑意不减，风吹过他衣摆，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光。

像极了猫，耐心、安静，随时等着猎物走到他手心里来。

待那人影消失在转角，方羽心还被墨九搂在怀里，能感觉到他胸膛起伏，像是刚从压抑中缓慢抽身。

墨九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冰冷，“待会儿别再出来了。”

他低声交代完，便抬手一挥，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一名暗卫，黑衣掩身，低首静立。

“将顾洺宁的住处安排到下层货舱。”

墨九的声音低沉冷冽，“从现在起，不准他再踏上甲板半步。”

暗卫一震，迅速应声，“是。”

墨九顿了顿，忽又补了一句，“派两人守着，换班盯死。若他不服，擅动半步”

他嗓音极低，却极冷，“就废他另一条腿。”

方羽心猛地一震，忍不住抬头看他，“……你何必这么狠？”

墨九没看她，只垂眸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语气平静如水，“因为他在觊觎我的人”

“我的妻子。”

那句“我的妻子”咬得极重，像是印在骨子里的执念，哪怕下一瞬就要化作灰烬，也绝不会松手。

方羽心唇瓣微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更不是没感觉到自己心底那一点点摇晃得令人恐惧的悸动。

但此刻，她被他拥在怀里，只能安静地低头，任他护她、抱她。

她没有再问，也不敢再问。

不多时，几名黑衣暗卫悄然现身，在顾洺宁身旁立定。

其中一人沉声道，“顾公子，谷主吩咐，从今往后，请你移居下层舱室。”

话虽客气，语气却毫无转圜余地。

顾洺宁挑了挑眉，眼中划过一抹讽意。

他站起身来，未有半点抗拒，姿态温文，反而像是在配合演出似的微微一笑，“谷主待人倒是……一向有分寸。”

他随他们穿过船身中层，被引至底舱最深处的角落。

那里的空气比上层沉闷数倍，连阳光都无法洒落进来。

被分配的房间狭小、潮湿，只有最上方开着一扇半人高的窗，透出一线浅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