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忧虑起来,若是北狄内部都如此不和谐,实在难以想象之后又该怎么办。

相较于他的杞人忧天,拓跋苍木就显得颇为松弛,哪怕这本就是他的事。

“殿下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拓跋苍木轻笑起来,他觉得沈玉竹着实可爱。

对方明明是个皇子,本该养尊处优才对,却总是做出一些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事。

“不用担心,都兰虽然能影响一部分族人,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先前她只是觉得与我划清界限,搬出去就可以阻止我向东夷出兵,后来发现我依旧固执后就干脆带走一部分的北狄人。”

“我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过着这样东征西伐的日子,终日心惊胆战地面对群狼环伺的虎视眈眈。”

拓跋苍木想到今天看到的都兰,对方似乎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不少。

“这些我都心知肚明,所以我纵容了他们的远离并派遣巡逻的士兵保护。”

拓跋苍木蓝色的瞳眸中映着摇曳的烛火,比沈玉竹所见过的一切蓝宝石都要令人炫目。

对方的身份总让他忘记其实拓跋苍木也正是血气方刚、任性妄为的年纪。

明明拓跋苍木还未完全长大,就被命运强硬地塞进了一族之首的身份里。

“你知道,但你没想到东夷连划分出去的小部落都不愿意放过,所以你才希望他们认清形势,回归北狄。”

沈玉竹眼神复杂,拓跋苍木其实并不适合做首领,他对自己的族人太过心软,这样的性子极容易压制不住下属。

若是旁人,估计早在族群中出现异议声的时候就会果断地惩治都兰一众。

拓跋苍木未必不知道如此做最好,但他做不到。

沈玉竹说完,垂眸看向被拓跋苍木仍旧捉着的手,他将手抽出,拿出纱布准备为拓跋苍木包扎。

有些问题他好像也不用再问了,说是被命运裹挟也罢。

如若拓跋苍木想要庇护族人便只能去争,否则北狄的下场只会被其余部落蚕食。

正如朝廷一般,皇室又如何,不也被逼着和亲寻求庇护么。

所谓野心,也不过是一场求生罢了。

缠绕纱布的时候,沈玉竹不可避免地倾身向拓跋苍木靠近。

他身上带着熟悉的浅淡香气,拓跋苍木方才因交谈而生出的些许凝重瞬间就被打散。

好香。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拓跋苍木低头就能看到沈玉竹专注地在为他的腰腹缠绕纱布。

拓跋苍木喉结滚动。

沈玉竹肩头滑落的发丝扫落在他的怀中,随着身前人的动作轻拂。

他分明是一身连刀剑都不惧怕的粗糙皮肉,现在却被这轻柔发丝滑落的触感弄得肌肉紧绷,身子不住向后仰。

“别动。”

终于也轮到了沈玉竹同拓跋苍木说这话。

拓跋苍木觉得沈玉竹很是可怕,如果说在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过往回忆中,能找到那么点让他惧怕的人或事。

那便只有赛罕教他读书写字的时候。

不,和现在也不同。

拓跋苍木可以选择“逃学”,赛罕拿他没有办法,让他感觉到折磨的也不是赛罕,而是读书写字。

现在的情形,却也让拓跋苍木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折磨二字。

可为何会觉得折磨?

沈玉竹分明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甚至算得上是柔弱可欺,而对方现在也正在为他上药。

无论怎么看,都对他没有半分坏处。

想不出缘由、思绪钻进死胡同的拓跋苍木头疼起来,他的眼周不断充血泛红,心脏鼓噪。

头疾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