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是胡三郎贪玩,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直到周逸打开行李,那是胡三郎下午拿钱的时候翻过的,里面只剩下一沓整齐的银票,所有的现银全部没有了。周逸一刹那血都凉了,他是存心要离开计划好了一切,从容不迫地准备路费,从容不迫地告别,深情款款地说了几次“逸之,我要走了”,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周逸把屋子砸了个稀巴烂,那些和胡三郎一起缠绵过的床榻,一起依偎过的椅子,歪歪扭扭的草蚱蜢,全部都成了废墟。周逸铁青着脸,那种感觉,就像一觉醒来发现眼睛被人生生剜走一样,心痛懊恼愤恨,只想把那个人抓回来一口一口地嚼碎。
周絮一边安抚父亲,一边心急如焚地多派人手去找。他是真没想到胡三郎那种看起来天真活泼的人,做起事来果断又狠倔。自己的那番话不但没有威胁到他,反而逼他下了一刀两断的决心。周絮肠子都悔青了,莫名地心痛难忍,又不能在父亲面前表现。
几百名土匪被两个突然呈现暴躁嗜血疯魔状态的男人驱使着日夜在山上山下寻找一个少年。山上的地皮和山下的农庄几乎被翻了一遍,乡间甚至流传着山大王们寻找宝藏的传说。尽管如此耗费心力,少年却像人间蒸发一样,一个月后,竟没有一点下落。
现在整个山寨被拆的七零八落,土匪们也早已人困马乏。多数人早已不抱任何希望,每日例行寻找,不过是应付上边的命令罢了。
周絮双眼赤红,身形疲惫消瘦,连日来的寻找将他折腾地瘦了一圈,他渐渐地也对这种寻找不抱希望了,甚至于他都怀疑胡三郎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周絮在被砸成废墟的屋子里找到了周逸,周逸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垂着头,高大的身材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显得说不出的阴郁。
听到有脚步声,周逸低声问:“找到没?”声音是变调的沙哑。
周絮心里一酸,轻声劝慰:“爹,虽然没有找到,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定蕴楚现在生活地很好……既然他想要一个人生活,何必勉强……”周絮没有说完,他知道胡三郎只是出于自己的尊严才决定离开的,心里一痛,险些掉下泪来。
过了很久,传来周逸暗哑低沉的声音:“他这个人,社会阅历很浅,当年到我身边的时候,还是一团孩子气,”周逸的声音温柔起来:“他跟着我的这些年,我把他惯的不像话,真是捧在手心里,什么都不让他操心。他现在这么大的人了,你别看他聪明机灵的样子,其实到社会上,连几岁的孩子都不如,我现在都不敢想,一闭上眼就是他被人欺负的样子……”
周絮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再出去找。”
两个月后,山寨土崩瓦解,走失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人也集体抗议,周絮无心管他们,干脆拆伙,每人发了一笔遣散费,打发完了。
周絮劝说周逸,此地搜查了两个多月,绝对不会有胡三郎,不如回去利用自家商号广泛搜查,周逸形神涣散心灰意冷,和儿子一起收拾行李回去了,两人回去之后自然又是引起家中好一番震动。
且说胡三郎出走的那天,本来是寻了一条看起来隐蔽的山间小路,以为能走到山下,谁知道越走越窄,最后干脆四周一片杂草丛生,哪里还有什么路?胡三郎这下慌了。平时在市井里他偶尔还要迷路,不过一般都有小厮把他找回去。这次在山间迷路,他虽然不知道在山上迷路多么凶险,可是眼看天色将晚,四周可是很吓人的。
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傍晚的山里很热闹,他在草丛里趟了几步,只听见脚下嘶嘶有动物爬动的声音,大着胆子看了几眼,隐约是细长的东西绕着脚踝游过。他顿时汗毛直竖,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到一颗树下的大石头上蜷缩起来,他后悔地要死,比起性命,面子啊什么的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