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声调化作了耳鸣,秦玅观在混沌中听到了数道真切的女声。
手臂、掌心、面颊,都传来了触感,她努力睁开眼睛,想要撑起身叮嘱些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停摆,刚有清醒迹象的思绪也重新陷入了混沌。
她好累,若是没有纷扰的朝政,没有惦念在心的人,她情愿长睡不醒。可秦玅观如今只想醒来,心底有道声音告诉她,唐笙很担心她,她要快些醒来。
“参奏……”秦玅观呢喃,“唐笙……”
“陛下,十八去送信了,唐大人未曾回来!未曾回来!”方汀不愧是守了她十来年的老人,一下就猜中了她心中所想。
“朝……会……”
“朝会推迟了,奴婢已遣人盯着各邦使臣了。”方汀哽咽道,“奴婢斗胆,求您快些好起来,若是拖久了,奴婢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榻上的人唇瓣翕动,方汀偏首去听,听得极轻的两个字眼。
秦玅观握着方汀的手松开了,再次陷入沉睡。
方汀握紧她的掌心,侧身看向赶来的女卫们。
她明明跪于榻前,可坚毅的神色,总令人不由自主地矮下身去倾听她说话。
“朝会至多再拖三日。”方汀道,“再拖下去,各邦国怕是会有异动。”
“陛下若是不醒呢……”说话者音量渐低。
方汀敛眸,看向阖眸的秦玅观。
“陛下方才说,太后。”方汀深吸气,压下心中的愤懑,“再有三日,陛下仍未醒,便叫太后主持大朝会。”
此言一出,女卫和医女们皆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方汀理好被衾,拂去秦玅观额前的碎发,领着众人到外间去。
“姑姑,倘使太后把控朝政,她必然会图谋大位。”萧医女说,“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秦玅观重病的这几日,都是由萧医女诊脉医治的,常伴君侧,对于太后的所作所为,她是有所耳闻的。
“除了太后,还有谁?”方汀攥着帕子回眸,“那好色迂腐的楚平郡王吗?”
众人语塞。
太后掌政,必然是推弘安公主为嗣君,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秦玅观这些年的努力也不至于功亏一篑。若是论资排辈请来楚平郡王,反倒顺了一直唱反调的朝臣的心愿,致使他们拧成团,图谋不轨。
如今大齐大半的兵权握于唐笙和林朝洛手上,她们能最快集中兵力奔袭京师,其余兵力则分散于蕃西和各州府。太后及其亲族无力召集这分散的兵力,若有异动,秦玅观仍有回旋的余地。
方汀受恩于江皇后,尚且觉得憋闷,更不用说秦玅观了。
时局之下,许多抉择是不能随心所欲的。秦玅观作为帝王只能在权衡之后,选择最利于己方的。
多说无益,方汀不再做解释。
“十七。”方汀唤人,“你领人,再去催,叫十九务必早日陈奏揭露唐尚书的奏折。”
十七傻了,惊诧道:“这!”
方汀何尝不知道唐简的冤屈,何尝不知此事于唐笙而言无异于凌迟可作为唐简的至亲,唐笙唯有检举揭发大义灭亲才能彻底洗脱与唐简的干洗,不至于落入圈套,日后不再为人轻易拿捏。
“快去!”方汀呵斥她,“不许意气用事!”
十七拧眉,打帘而去。
剩下的人也各自领命前去办差,唯有方汀留在殿内。
叫唐笙检举唐简,撇清关系,叫她握紧兵权,不得回京。
唐笙若依照陛下说的做了,退可保性命无虞,朝中无人敢轻易动她。进,大可割据一方 ,无论是偏安一隅,还是开疆拓土,都能保住此生荣华。
陛下这是连身后事都思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