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演技比不得殷小姐,怕自己漏了情绪被这人察觉不对。
打起十足的精神,半分叙旧情面也不再留。
“你若没事,我要走了。”
咬住烟头,黎温冲殷君宁挥挥手,转身之际,头上重量骤然一轻。
黎温顿住,头顶鸭舌帽转眼落到了殷君宁干净、修长,指腹圆润透红的手里。
这人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眼镜取下来,一双杏仁眼无了遮挡,有个天生的眼睑下至,仔细看这双眼睛实则并不给人以温柔。
垂坠感极好的旗袍只将她衬的端庄得仪,而非婉约慈悲。
黎温新潮的鸭舌帽被对方翻转着瞧,这让黎温有种审度感。
强行把目光挪至帽子上,避开殷君宁的手。
低声道:“帽子还我。”
黎温是烟嗓,毫无情绪说话时,声线里自带了不好招惹的哑。
然而这幅阵势并没能吓退殷君宁,款款的再次凑近。
唇角依旧噙着笑,可这笑里已再无折衷。
殷君宁视线牢牢的自黎温眉骨,一寸寸绕鼻梁,再到黎温同样削尖的下巴上。
就在黎温感到自己在这人逼视的打量中,即将luo呈时。
殷君宁骤然抽回目光,冲不远处服务员招了招手,低语几句。
然后回头一指身后的包厢:“坐坐吗?”
黎温不想坐,她用尚算平静的语气客气拒绝:“下回。”
“下回我恐怕你还是拒绝的。”
殷君宁侧眸,平直的看过来。
女人双手撑在长廊绣花刻龙的鎏金扶拦上,长长的黑发自肩头划过,发丝散于脸颊,偏头的时候,这张惯常笼着轻熟气质的五官,像是一下子被发丝打散,拼凑,给人以违和的从容逼人。
“温温。”
殷君宁喊她。
黎温就抬眼,视线落在别处:“还有话说吗?”
“不多了。”殷君宁笑着答。
她把手上那顶鸭舌帽转了方向,拂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看黎温紧张,就笑一笑:“别怕,姐姐现在是人,不是鬼。往后没能耐允许自己伤害你分毫。”
殷君宁眼睛弯折,月牙一样笑的好看而温柔。
黎温受不了她笑,这人一笑,心里头宛若被□□大炮攻克着,成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城。
好在殷君宁从前往后也未舍得为难黎温,她把鸭舌帽罩还给黎温。
声量都不肯再大一些,像是求饶:“人都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我能吗?”
面前女人低垂着眉眼,她是何等矜持气盛的一个人,骨子里骄傲都藏在不卑不亢、婉约合度的气度里。
至少黎温没有看到过,殷君宁为谁委曲求全至此。
自以为无懈可击万箭穿心自不会动摇分毫的黎温,当下像是听见大厦轰鸣倒塌的声音。
黎温竭力忍住哽咽:“那你还配我再叫一声姐姐?”
“不配也无妨碍。”殷君宁喃喃叹口气,清霜从眼底蔓出来,她伸手抚了抚黎温银白色的长卷发,然后垂眼用问询的目光看黎温:“你非得跟我绕这些,可这和你跟我说的不一样啊,宝贝。”
这话已经是今晚重复的第二回 。
殷君宁轻柔的用指尖勾出黎温耳廓散落的一缕银白发丝,搅在手指上,递至黎温面前,她的语气依旧放的缓,让这话少一分质问:“你把头发染成白色,叫我还怎样信任你自由且快乐?”
黎温愣在原地,保持着撑眼的姿势一动没动,她有种自己玩欢乐斗地主的感觉,手里已经不剩牌了,谁想到对方却可以丢出王炸。
偏偏王炸是黎温亲手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