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幕里的人探出半卷书,扬了下腕子。
宗正跟着书卷起身,战战兢兢侧立一旁。
“朕有意从宗室中挑选嗣君。”
秦妙观将摘录的名单交身侧的宫娥,再由宫娥转呈给他。
宗正阅览完便撩袍跪下:“陛下春秋正盛,何不挑选皇夫绵延子嗣,以全春晖融乐。”
薄幕中人磕了磕桌案,宗正喉头一紧,旋即噤声。
“名单上的人,朕要查清她们的五服和近况。”秦妙观道,“这件事,尽快去做。”
宗正唱诺,静默了片刻,又将脑袋扣抵地上:“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妙观靠上须弥榻,淡淡道:“讲。”
“自古以来,嗣君之位重的是血脉尊贵,所以要立嫡立长。若是国君无嗣,也应当从众兄弟中挑选血脉亲近的建储……”
“所以,你是说朕该立弘安公主?”秦妙观表情玩味。
宗正额角已渗出了汗,他静默了片刻,沉声道:“应从文宗一脉着手,选立海陵王、晋阳镇国将军最为合适。”
“哦?”秦妙观扬声,语调已显不悦。
宗正以头抢地,不敢看向秦妙观。
“照你的说辞,弘安公主、颂安郡主、平阳翁主和静阳翁主都没有继位的资格了?”
“臣……”宗正说不出话了,良久才道,“立储之事关乎国本,还请陛下广纳谏言,建亿兆臣民所望的贤明嗣君…… ”
储君要想以后能坐稳皇位,一定要能服众。宗正的一番话正是用服众之言,劝说秦妙观改立男丁。建储要合乎礼制,那势必要拿到朝堂明说。宗正虽在为男丁站台,但说得也都是挑不出错处的本分之言。
“国本废立乃国家要事,万不可乾纲独断呐。”宗正咬牙道,“还望陛下三思!”
秦妙观扬腕,示意宗正起身。
“你说得有理,年后,朕便会正式议储。”秦妙观道,“宗□□尽快将低于幼学之年的男女孩童名录整理出来。”
她刻意咬重了“男女”二字,继而又道:“同朕血脉亲近的亦整理出名录。”
秦妙观这是退了一步,宗正长舒一口气,叩首:“谨遵圣命。”
*
唐笙梳洗了一番,更换了便服入殿时,方箬刚陈奏完打算退出。
视线交汇,方箬非常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通:“随驾出宫?”
身着黑色圆领袍,腰系蹀躞带的唐笙行了个礼才答话,抬头时方箬已经走到照壁边了。
这人真是怪得很,唐笙心道。
秦妙观移步车驾时,一身女护卫打扮的唐笙正准备上马。
车壁忽然被人敲响。
唐笙将马交给作小厮打扮的侍卫手上,打帘入内,结果因为身量高挑,弯了腰还磕了脑袋。
“你随侍。”车内的秦妙观正阖目养神,“朕有话要问你。”
唐笙警铃大作,心道不好。
秦妙观又叩了两下车壁,马车缓缓行使起来。
寻常百姓用车有规格限制,秦妙观乘的这辆是以一人乘坐的规格制作的,唐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着车小,她直不起身;坐着以下犯上,她不敢。
她被晃得头晕脑胀,只得躬着身,张着双手扶住车壁。
阖着眼睛的秦妙观只觉得面前一阵黑一阵白的,不知什么东西在眼前乱晃。
她睁开眼,看到了八爪鱼一样,跟要背着车顶行走似的唐笙。
“你……”秦妙观有些语塞。
唐笙抿唇惭愧地笑:“您没发话,我也不敢坐下。”
秦妙观捏着眉心:“坐。”
唐笙松手,不想下一刻马车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