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的声音闷在雨幕当中,淅淅沥沥的,有些像被淋湿的小动物,想发出一些不满的哀嚎,却只能蔫蔫地提半口气。

“…记得,怎么了?”唐言章蹙眉。

她伸手,将唐言章身上的衣纽一颗颗扣好:“密码是开学那一天。”

“也是我们第一次见,您选我做科代表的那一天。”

……

有时候洛珩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应该用什么定语去修饰才恰当。

她真的很像书里的查理,即便在某一刻回拢得到了所有的知识和情绪,在关于“情感”这个终极命题上,却还如幼童一般懵懂无措。

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酸胀枯死的眼眶即便掉着泪,也依旧干涩得发疼。

她的囚禁已经没有意义了。

被褥里还有年长女人温热的体温,她低头,原本平缓的呼吸变得起伏。急促跳动的心脏似乎要破开她的胸腔。寂如死灰的思绪被一瞬点燃,鼓噪着,拍打着她的耳膜。

或许,或许……!

或许……

洛珩冲出卧室,目光落在年长女人已经拉开大门的纤细背影上。

她望见不远处唐言章低垂着头,骨节分明的右手点在脖颈后。片刻,一串细链在落地窗透来的月色下奕奕折光。而那颗洛珩亲手为她系上的通透翠绿的沙弗莱,悄悄坠在了她的指缝间。

洛珩跌跌撞撞走过去,扒着门框,狼狈且失态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在年长女人跨过门口的最后一刻,试图挽留她。

……

这是她初三毕业那天的盛夏午后。是她持续而长久的梦魇。

也是她最后一次的勇气。

雨幕沉沉。

洛珩双膝抵跪在门沿,双手颤抖,灰死的眼眸出离盯着楼道尽头那虚无的一个光点。

故事的结局是没有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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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丹尼尔·凯斯的《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没有看过这本书也完全没关系!只是看过的朋友或许能感受到一些小洛的心境~

错觉

实话说,唐言章记不清自己的四十四岁发生了什么,过得怎么样。

但她知道,她永远都忘记不了刚迈入四十三岁的那个湿冷冬天。

那天……好像有好多个那天。

唐言章竟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忆才好。

她清晰记得自己从爱人手里挣脱后的那个夜晚。是将下未下的雨,打滑的柏油马路;是忽明忽灭的路灯,小径上积的水洼;是独自一人推开家里大门时,不远处微微泛起天光的朝晨。

就从这里开始吧。唐言章想。

那天是惊蛰。春雷乍动,草长莺飞,也是她递交辞呈的日子。

鲜少露面的正校颇为惊讶,当即放下了手里把玩着的茶盅,在她的再三确认下收下了那份老派而正式的手写书信。

“再考虑一下吧,小唐。”眉目和善的正校长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我知道以你的能力,无论在哪个学校都很优秀。只是现在工作不好找,其他地方也未必能适应你的节奏。一中适合你,你也很适合一中。”

“校长。”

唐言章双肩宽整,背脊挺拔,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挽在了后脑,说出来的话却迟缓又踌躇。

“我也很感恩能在一中同大家共事二十余年。只是……实在有些个人原因不方便说。”

“……哎哟,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正校长来回摩挲着唐言章不算光滑的掌心。她的右手拇指与食指处皆有粗糙的茧子,细细看去,浅密的肌纹中还有些长年累月积攒的粉笔印子。

一副属于老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