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有且仅有唯一答案的试题,喜欢纯粹而不掺欺瞒的交往。秉承着所有问题都会有解的信条,她过得循规蹈矩,克己严谨。

或许是洛珩散乱如海藻般的发丝有着霄壤之别的生命力。

她喜欢上了出游。

洛珩和她是不一样的。在很早以前,唐言章就知道。

洛珩生来便不受束,她来自风,属于风,看上去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背后却是难以察觉的矜骄冷淡,与她内里截然相反;而唐言章是上个世纪的人,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再加上身为女人,对她的灌输约束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从未停止。

倘若将洛珩比作自在散漫的鸟儿,生来无拘无缚;那么她想,她大概就只是一棵深埋泥壤里的树,日复一日地扎根原地,哺养着无数在她枝干上歇息片刻的年轻过客。

桌上的手机忽而响起震动的嗡鸣。

一串从未见过的号码,归属地也与她人生并未有过交集。

唱片机沙沙的声响颇像年久失修的旧电视机,那个年代的歌失真而断续,在女声轻轻浅浅的哼唱中,她终于听见了对面的问候。

“你好,唐女士。”

女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得像她第一次去酒吧点的那杯酒。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自我介绍了。不过我猜……你已经认识我了。”Grace轻笑,尾音是毫不掩饰的笃定与愉悦,“但我觉得啊,我们还是有需要见个面的。”

“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唐言章缓步走到窗边,轻轻倚在成片的落地书柜上,抬眸眺望远处层峦群山:“我都可以。”

对面的笑意浓重。

“我想想……洛珩回来的那一天,怎么样?”

窗外一片火红金灿的夕阳,伙同云层破开风浪。

空气中跳动着的细小浮尘正上下翻滚。

她伸手一捞,就散开了。

洛珩

这就是Grace千叮咛万嘱咐的,重要的事情吗?

洛珩唇色惨淡地看着桌上的合同,密密麻麻的方块字,横竖看去,全都写满了她要让渡的权利。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最底下那行“自愿放弃所有的继承权”。

换言之,她连他们的孩子这一身份都不配做了。

“珩珩啊,我知道,我们不是称职的父母。在你成年前的所有抚养费,我们都会补给你的。希望这笔钱可以在你往后的人生中,帮你一点是一点。当然了,等我们老了,也绝不会问你讨要一分赡养。”

“就是从今往后,哎,我们的缘分就到这里吧……你长大了,我们也各自有了家庭,有些事情实在不适合…放到台面上来讲。”

二人将她围起,语气看似哀伤,却字字凿进了她的心里,将她心尖处的血肉一点点剐弄出来,然后丢在地上,毫不留情地踩踏过去。

“所以你们就要用这种办法来羞辱我吗?”洛珩颤抖着举起合同,悲痛地染上哭腔,“怎么,怕我抢夺你们亲生孩子的遗产?还是怕我这个私生女的身份曝光了给你们蒙羞?说啊?”

她忘了。

不被爱的孩子从来没有问询的资格。

她的眼泪蓄在眼眶里,随着她的高声诘问往下淌,一个不留神便染湿了纸,泅得上下两张粘合在一起。

“这怎么是羞辱呢?我们会给你钱。”洛父瞪大了眼,泛白的络腮胡高高翘起,“你已经成年了,既然往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没有我们也过得很好。那么……”

“谢国安呢?”她打断男人的话,“他在哪?”

“……他身体不好。”

“他在哪?”

洛珩攥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