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落得像是雨,准得像是有灵魂。那些弓手?们不低头,不看箭,不停歇,抽箭的速度快得让人看不分明?。
难道平朔军没有着甲吗?可那些箭总是有力地扎进甲胄缝隙里,留下一团爆出或渗出的血迹。
两侧的乌骑军骑兵就着甲更厚,马上?也带了侧牌。她们轻微地游动着,忽而在队前?,忽而在队后?。不管怎么移动,都始终把防御最强的一面朝向敌人。
在这坚硬外壳与核心?之间,用马刀与枪的骑兵不断变阵,整个队伍保持着尖角似的形态,一刻也未陷入混乱。
当马刀又一次斩落,只斩断一段白雪时,平朔军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不可能用军阵碾压面前?这群天孤骑兵。
她们散,她们移动迅速,她们有所有天孤人引以为傲的优势,同时她们还极端团结。一旦有平朔军的骑兵追着某一支天孤小队跑出太远,附近所有的乌骑军都会围过来参与绞杀。
而当大部队撞过去围困她们,她们就忽而消失了。
“钟齐,”第五靖问?身边的副将,“你可曾看见过天孤人用这样的战术?”
他身边的宿将沉默着,忽而闭上?眼睛,无可奈何似地叹了口气。
第五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口气从何而来。
“是我的过错。”他说。
他放走?了此生最大的对手?。
钟齐睁开眼睛望向第五靖,最初的叹息过后?,他的神色反而平静下来。他的主君是很好的,好就好在何时都愿意真心?实意地反省,从不把决策失误往手?下人身上?推。
他大可以指责钟齐为什么没有再拦截一道,降罪黎鸣铗有意无意地放走?了嬴寒山,但他没有,他说那是他的过错。
那也不算他的过错。
一开始钟齐就意识到嬴寒山的不同,他不厌恶她,他只忌惮她,忌惮她居然有和自己主君相仿的气质。王气是种玄妙的东西,谁也说不好它是怎样的品性,但不愚钝的人能感受到它的存在。除去那份凛然,那份上?位者的气质,那样的仁慈和决断,她身上?还有些新鲜的东西。
钟齐没办法?形容那种东西,她怎么能让南方人和北方人把着彼此的肩膀互称兄弟?怎么让最避世的无家听令于她?怎么能赋予狼的后?裔以中原的纪律与阵法?,赋予笼中的鸟儿以血性和勇武?
他不知道如何做,他不敢问?第五靖是否知道如何做。冥冥之中应当有一种力量在庇护她,除去战场上?一场大败,没有人能阻挡她。
“但也不必懊丧。”第五靖抬起一只手?,比量着乌骑军的骑兵,“她们如此行军,极为消耗战马,此时袭扰令我军烦不胜烦。但等?到王奉良回转会军之后?,她们就是真正人困马乏的孤兵。”
“黎鸣铗已经挡住援军,没有人会来援助。”
这样的游击打法?明?显是拖延时间,她在等?什么?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意识到出了问?题吗?第五靖甚至对对面这位女将的迟钝有些疑惑了。
她就那么相信启王有什么后?手??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地震动的声音。
绣龙的旗帜在风中展开,随着那声音的临近,风雪开始止息,他们看到列队整齐的中军重步兵与斩马队,看到两侧援护的轻骑兵如翅翼般张开。
一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队伍突然降临了,纛旗下风雪不动,却另有洁白的影子腾空而起。
最坚定的士兵也有片刻动摇,那是雪的影子吗?那是突然出现的太阳带来的错觉吗?
为何王旗之下,有如此洁白的一条龙盘踞在那位将领身后?呢?
雪光反射着日光,地上?忽然升起让人不敢注目的银白,那骑赤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