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周围的镜子照出的都是嬴寒山现在的脸,穿着甲的,穿着灰衣大袖的,身上纠缠着蓝白花蔓的。在这一片浅色的影子里,只有这一隙镜子里的她是?深色的。
深色的头发,深色的眼睛,涤纶长冲锋衣,也是暗沉沉的颜色。
随着嬴寒山转过身看向镜子,所有镜子里的人也转身望向她,那个暗沉沉的她眼睛里有些?倦意?,有些?茫然?,眼神?空空的。
那是?她来到这里前的脸。
嬴寒山急向前跑过去,伸手触向那面镜子,在指腹碰到镜面之前,一道裂纹贯穿了它,整面镜子从中央一圈一圈裂开,跌落在地。
“……!”
“这不是?寻常镜子,”玉成砾说,“它能承载一个人的多面,却无法承受过强的注意?力。你的情绪把它压碎了。”
赢寒山还站在满地的碎片前,有些?恍惚。
“从我脱离凡人身份开始,所有有所成的王道修士,我都认识个大概。”玉成砾抬手,满地碎片飞回墙上,复原成镜子的形状,但里面的人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现代衣着的嬴寒山。
“我猜测过你是?哪一位身死魂未消的王道修士,毕竟除去知道底细的人,没?人会选择夺舍杀生道这样?名声不好又身有业障的躯壳。”
“但看起来……不是?。”
从嬴寒山踏入这里开始,玉成砾就注视着那面镜子。镜中的女人长身束发,身上的衣着是?她从未见过的式样?。黑衣束袖束腰,没?什么花纹,却裁剪得精巧,王公贵胄不穿这样?的颜色,平民百姓穿不起这么规整的制式……这是?武者?的穿着吧?
可那张陌生面孔上却没?有杀过人的血气,她好像一团很重的雾气,摇曳不定,但并不轻易散去。
有时?候玉成砾也会在嬴寒山眉间眼角看到这样?的神?情,在她杀人的锐利后,在她大笑的肆意?后,会有一缕轻柔的雾气散开,弥合掉杀生道的狂妄和狰狞。
镜子里的人无疑就是?嬴寒山的真身,但这真身究竟是?什么身份?
“所以,你究竟是?谁呢?你夺舍了杀生道的躯壳,修行已经寂灭的王道,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嬴寒山的手按上镜子,镜子里现在是?穿着青云宗衣衫的她。在她身后左手边隐隐有一个青年?的形体,雾气一样?的白?花绽开,又很快消失。
她看不到“那一个”自己?了。
“我不是?自愿到这个躯壳里来的。”嬴寒山扶着镜子,慢慢松手,直起后背。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其实我算是?个凡人。”
“我几乎不知道这里的所有事,在来这里的第三天还是?第五天我就离开了血渊宗。至于修行王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王道,也从来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我只是?希望我活下去,我身边的人活下去,所有应该活着的人都能活下去,仅此而已。”
她抹了一把脸:“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