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观鹭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嬴寒山已经不再看火,而是看着她了。
“灯暗了,”她温顺地俯下身?,“妾去添油。”
“没关?系,还能撑一段,现在从青城那边运来的军需还没全到,能省一阵子是一阵子。”她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坐处,“你坐?我刚刚看你一直站着,以为你在找什?么。”
乌观鹭安静地坐下去,把手交叠在膝盖上,恭顺地垂着头。她能感觉到嬴寒山还在看自己,一个男人这样看着她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可?为什?么一个女人也要这样看着她呢?
“观鹭?”
“妾在。”
嬴寒山好像被什?么噎住了,半天才继续向下说。
“今天那件事情,你怎么看?”
她说的是那个叫何箐的女子,烛火跳动了一会,乌观鹭身?后的影子也有轻微的晃动,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妾不知道,此?事应由将?军决断。”
帐篷里安静下来,乌观鹭垂着头待了一会,用?余光去瞥嬴寒山脸上的神情,她还是皱着眉,大概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应该怎么答呢?乌观鹭的眼光从她脸上落到桌上布料垂下来的一小片花纹上。她过?目不忘,她学过?文书调度,为了活下去,她也学过?在这时候如何娉婷地走到那个发问?的男人身?边,跪下来仰起头,用?鹿一样无辜的神情问?他“妾一个女儿家懂得什?么呢”。
但现在她应该怎么回答?
有脚步声打断了乌观鹭的思绪,来人在帐篷前稍停了一下与亲兵搭话,然后径直走了进来。嬴鸦鸦手里拎着点心?,用?肩膀顶开帘子:“阿姊!啊……观鹭姊也在。”
乌观鹭起身?:“妾就先退下了。”
“退下做什?么?”嬴寒山不吃东西,嬴鸦鸦也并不和?她客气,把手里的点心?放在了乌观鹭旁边,“今日议事,文官之首皆应到场,裴刺史那里没有事,我就也过?来了。苌先生还有事务在身?,来得迟了点,观鹭阿姊再走了,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很轻松地把点心?解开了,示意?乌观鹭吃。乌观鹭怔怔地拿起来一块,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回原处了。
嬴寒山指了指茶水示意?两个人自便,这气氛不像是议事,倒有点像围炉煮茶。
但说事是正经说事。
“我叫苌濯去查那个军正的事情了,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鸦鸦你是从文官帐那里来的吧?”嬴寒山用?眼睛点了一点点心?,嬴鸦鸦点点头:“是,我去打听了打听她究竟是何人招募而来,所冒何籍,为何冒籍。我是沉州长史,不在军中?体系内,年纪又?小,他们和?我说话轻松些。”
是轻松些,都摸出压箱底的点心?来贿赂长官了。
“确实有一户何姓人家从北方随流民迁来,户主正是何箐。家中?有一老母,一妹,何箐还有一个妻子和?两岁的儿子。”嬴鸦鸦说,“他那个妹妹叫何翠子,我打听了一阵子,有知道他的人说他妹子到沉州不久就绞肠痧去世了。”
绞肠痧是阑尾炎或肠梗阻这一类病的古代统称,在这个环境条件下急性发作的死亡率确实很高。嬴寒山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死的不是何翠子,是她哥哥何箐。”
一户唯一一个成年男丁死去,剩下家眷的日子会难过?很多。何翠子的寡嫂自然可?以再嫁,但雪灾未过?,接下来是个青黄不接的灾年,未必有人愿意?容得下那个两岁的孩子。
何翠子作为成年女性能接替哥哥的位置成为女户,可?这一家人作为流民到这里,尚且没有落脚的地方,盘缠也所剩不多,谋不到差事的男人已经多得数不过?来,她想要以女子身?份支撑起这个家难上加难,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