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从事离开的第二?天,一队亲兵闯入了军营中。他们不由?分说地拿下了几个百夫长,几个尉官甚至还有一个偏将。罪名是一样的,受贿。
这些武人被捆着押送到裴纪堂面前,在见到他之前他们还在叫骂或者哀求着。
“是奸人陷害!末将何曾收受贿赂!”
“刺史!刺史不可临阵处置军官啊!是哪一个小人向刺史进了谗言!”
“裴刺史,你糊涂!如今白?门势大,你何能折自己一臂,涨他人威风!”
他们的骂声熄灭了,因为?那?位从事也被带到了这里,这一次没有人请他了,他也是被捆着手带来的。
裴纪堂走进来,墙上的影子也跟着他移动,他眼神痛苦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发出一声叹息。
“我?何其信重你们,”他说,“裴某可曾亏待过?你们?”
“几日前营中有军士举报,你们收受贿赂,悖乱军纪,如今已经人证物证俱在,你们有何解释?”
他们还是很激动,但这激动里多多少少带了一点茫然。
收受贿赂,这不假,但最大的罪名不应该是收受贿赂啊?而且从未有人看到过?他们私下传递情报,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们收下钱财。是谁看到了这一切,又是谁举报了这一切?
终于有人试探性地开口了:“小人认罪,然而大战在即,乞请刺史放我?等一条生路,令我?等戴罪立功,事后再?行处置也不迟。”
收受贿赂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他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然而刺史还是那?样一脸沉重而痛苦的表情:“若是仅仅收受贿赂倒罢了,已经有军法官来报,你们怎敢……!罢了,识人不明,是本?官的错。”
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又灭下去了。
怎么就?这么点背!有人在心里暗骂,怎么就?被人举报了收受贿赂,又怎么被顺藤摸瓜查到了他们这些钱是和外敌有联系?
不该的!不该的!他们不甘心如此,他们只是给自己寻了一个更好的出路……但是,但是?这位刺史是优柔而宽仁的,没准他还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吧?
在这些懊悔的,喃喃着的,跪下磕头的人之中,那?位治中从事站着。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主君,笑了起来。
根本?就?不是什么军中有人举报收受贿赂,才查出这些人里通外敌。是裴纪堂他设局把他们一个一个钓了出来,用百夫长钓他,再?用他钓其他人,真是好手段!临了了把这个局掩盖过?去,他还是那?样一位受害的圣人。他可以把他们的头颅摆出来,一面检讨自己识人不明,一面暗暗威慑士兵他们之中有细作,再?一面显示自己刚柔并?济的手段。
他的声名还是洁白?的,他不曾设计下属,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裴纪堂!裴纪堂!
自己早该想起来,该想起来这个人少年时就?曾经计诱贼寇自相残杀,又用计策全歼了残寇,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这一次这被全歼的变成了他们啊!
而裴纪堂抬起眼睛看着他,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忽然隐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这位长辈。
“为?什么?”他问。
“我?终不与女子同列为?官。”从事傲然地答。
裴纪堂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把那?些请求,忏悔,破罐破摔的怒骂和诅咒丢在身后。有亲信跟上来,低声问他刺史他们如何处置。
“里通外敌,军法处置。”裴纪堂没有看他,“在沉州军内部?处理?就?好,别传出去。”
他抬头看向夏将末的天空,出了一会神,突然对那?个亲信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等这一仗打?完,回到淡河之后。记得提醒我?,以后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