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手,伸向沈玉衡的脖颈,分不清自己是要杀了他,还是要做其他的什么事。

沈玉衡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

他把双眸埋进手臂,不敢去看萧烬染上污浊的手,死死咬着唇,连血都流下来。

“你不该的……”

萧烬伸出的手,为那道颤抖破碎的声音停在半空。

他眼睁睁看着沈玉衡眼角的泪滑落,一行晶莹透明的水珠,映着微弱的月光,分外皎洁。

比起憎恨沈玉衡,萧烬突然更恨这一滴眼泪。

那是一滴无声的泪,纯洁无垢,让萧烬所做的一切,显得更加卑劣和可恨,见不得光。

月光照亮了每一寸角落,让人分不清他的淫//靡或纯洁,控诉或宽恕。

萧烬胸中怒火翻涌,却如利刃逆刮喉间,痛得几乎窒息。

他伸出的手,原本想掐住那细长苍白的脖颈,让他哭不出、也喘不过气。

但不知为何,最终却落在了沈玉衡的脸颊上。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滚烫的泪水,萧烬僵了一瞬,手指滑下,将那泪痕轻轻拭去。-深夜,屋外。

芸豆茭白急急忙忙跑来,询问周源。

“沈妃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沈妃不是去了养心殿吗,怎么会出事?”

小宫女们一个比一个焦急。

自开春以来,宫里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说,天子身体衰败,天下即将易主。

更有甚者,说……

若是天子驾崩,他会带上自己最宠爱的几个嫔妃,一起葬入皇陵。

沈玉衡就是其中一个。

周源安抚她们:“沈妃无事,只是在养心殿摔着,磕碰了身子。”

小宫女们还是担心,来来回回询问了好几遍,听说沈玉衡已经在寝殿里睡下了,这才安心。

周源目送她们离开,心里却在打鼓。

他从养心殿接回沈玉衡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偌大的殿中,死寂一片。

灯影摇曳间,龙椅上的萧槐形单影只,威严褪去,只剩寂寥的颓然。

他怀里,是被随意拥住的沈玉衡。

一把寒光凛然的短刀在两人之间晃动,刀尖偶尔掠过沈玉衡的颈侧,激起一道浅浅的血痕。

血珠随着刀锋滚落,滴进萧槐掌心。

“陛下!”周源跪在了门口,连大气也不敢出。

察觉到他的存在,萧槐缓缓抬眸,动作懒散,眼中却有看不透的情绪涌动。

昔日万人之上的他,只是淡淡看着周源,嗓音干涩:“你是来接他走的。”

周源屏住呼吸,战战兢兢地点头。

萧槐垂下目光,像是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

他将短刀掷在地上,声音在殿内回荡得空荡又寒冷。

萧槐推开了沈玉衡,那动作轻得仿佛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带他走吧。”

周源连忙上前搀住沈玉衡,急匆匆扶着人往外走。他能感觉到沈玉衡的身体滚烫,异常的高热。

他担心他,却不敢回头。

身后,养心殿的大门缓缓关上,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在门板上,晕染出一片悲凉的金红。太阳下山了。

宫殿被这片余晖吞没。

周源背着沈玉衡一直跑,不敢停,直到遇见了萧烬。

他将沈玉衡带走,默默走入了寝殿,大门紧锁。

整夜都没有出门。-

沈玉衡昏迷的梦境中,依稀出现了一个人影。

小小的男孩,穿着身破旧不合身的皇子服饰,但衣服已经洗的发白,很是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