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对面的门打开了,七点零五分,比平时迟了五分钟。连清今天穿了件最简单的白t恤,精神状态很差劲,眼皮浮肿通红,右侧脸颊还有浅浅的红痕,是昨天晚上连逸那一巴掌留下未消褪的痕迹。
连逸觉得自己变成一只真正的黑色摄像头,比连清藏起来的那只更龌龊,小心翼翼地躲在黑暗里,窥探一门之外的连清,窥探另一个世界。
连清把门关好后检查了一遍,然后回头望向连逸家大门,他并不知道对面有人透过猫眼看他,不然不会肆无忌惮地露出难过的表情。可连逸正好看到了,他心倏地剧烈疼起来,疼却还是贪恋外面连清的身影,舍不得转过目光不去看,就这样在半强制过程中隔着四层镜片和他完成一场单方面的对视。
很快电梯上来了,连清低着头走进这个灰色方盒子,彻底消失在连逸视线中。
连逸一晚上没有睡,趴在冷硬的门板上浑身酸痛,痴痴地回味刚刚和连清隔着猫眼的几秒对视。
茶几抽屉里有一盒连清留下来的烟。
偷窥结束后,连逸又想尝尝那呛人又苦涩的味道,他走去茶几旁,砰地一声让整个身体倒在沙发下的地毯上,伸胳膊拿起蓝白烟盒,学着连清的样子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火。
连逸二十八岁还不会抽烟,足以证明他的前二十八年活得多幸福。可他今天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可惜学得不伦不类,只抽了两口就被烟雾呛出满脸眼泪。
他双眼失焦地盯着天花板,开始想,如果连清和他一起长大该是什么样子?
连清一定是个模范哥哥,从小被家长老师捧到大,无忧无虑地过完童年和青少年,带着聪明人特有的傲气进入大学和现在的医院。或许没有那些事,连清可能会喜欢女生,他也许会拥有一个嫂子,一个侄子或是侄女。
那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大概会每天跟在连清后面做个粘人的跟屁虫,把“我找我哥揍你”和“我哥成绩全校第一”挂在嘴边。他将从出生第一眼起就看到连清,哥哥可能会在妈妈工作忙时帮忙照看他,和妈妈一起送还在上幼儿园和小学的他上下学,帮初中的他打架,为高中的他辅导功课,替大学的他出谋划策追姑娘,然后看着他迈入职场,脱下运动服换上西装,看着他走入婚姻殿堂,生儿育女。
他们之间不会产生任何爱情,只有亲情。
手中的烟早灭了,可连逸没动,就这样陷入毛茸茸的地毯里,幻想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自己和连清的故事。
但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和连清做什么兄弟,他想抱他,亲他,身体一碰到他就是赤裸裸的欲望,还想和他一起去旅行,看海看山看天,每天做爱,做到身体都融化在一起,飘上天变成同一朵云。
连逸猛地从地毯上坐起来,捡起沙发扶手旁挂的衣服,找了口罩和鸭舌帽遮脸,急切地朝门外走,下楼开车,留下一串焦躁的引擎声。
家附近的那家纹身店生意总是不太好,连逸拉开门走进去时里面依然只有职员。
结账柜台旁边纹身师在玩手机,听到大门响动的声音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认得连逸,见他来像意料之外,又像意料之中,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问:“洗纹身?”
“再纹一个。”
“啊?”纹身师放下手机,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逸立刻又重复了一遍:“再纹一个,和上次一样的字母,要鲜红色,在胯骨。”
纹身师上下打量了一遍憔悴的他,没说什么,让他先坐一会儿,自己去准备消毒和机器。
比起胸口,纹胯骨没那么疼,可连逸天生娇气,他觉得哪里都痛,满额头冷汗,忍不住问纹身师:“怎么这么疼?”
纹身师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红肿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和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