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印刷出来的图像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大致看出孩子的模样。
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圆溜溜的眼睛,嘟着小嘴,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塑料玩具。
张慧芳抽出其中一张寻人启事,用手在孩子的照片上抚摸了片刻,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她收好寻人启事,推着自己的废品车,走出了角落。
虽然她还不到五十岁,但是眼睛已经不怎么好使了,远的东西看不见,近的东西看不清。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回忆起昨天自己走的是右边,今天她打算走左边。
张慧芳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路线,她看到哪里有废纸盒、易拉罐等能卖钱的废品,她就往哪里跑。有时她在主干道,有时又进了小巷,不过不管她怎么走,看到人流量大的地方就会去贴一张寻人启事。
她的孩子从失踪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年,如果还活着,现在已经是十九岁的小伙子了,凭着这张三岁的照片要想找到她的孩子,无异于痴人说梦。张慧芳的脑子还没坏,她也懂这个道理,但是如果她不去找,不去贴这些寻人启事,那么自己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赵暮云推着废品车,走在黎明前的夜里,与张慧芳感同身受,竟也止不住落下泪。她看见废品就捡,在显眼的地方贴上寻人启事,走过每一个张慧芳曾出现的摄像头下的位置。
太阳缓缓升起,空无一人的街道渐渐变得人潮拥挤。人们对于赵暮云古怪的行径,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至少从样貌、年龄、着衣和气质来看,她实在不像是捡破烂的人。
但是在12月24日那天,恐怕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张慧芳。
张慧芳渴了就去捡别人没喝完的矿泉水,饿了就在小餐馆旁边捡些人家没吃完的盒饭。她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捡,一路张贴寻人启事。
傍晚时分,张慧芳走出了市区,她的身影逐渐从城市的监控系统中消失。
往常,张慧芳走到城市边缘之后多半会往回走,然后找一个就近的废品收购站,卖掉捡来的废品,再找个印刷店印刷寻人启事。警方也调查过印刷店的老板,张慧芳是他的老顾客,他也可怜她,所以每次帮她打印寻人启事只收成本价,一张一毛。张慧芳一天捡废品的收入大概在十五元左右,每次能够印一百五十张。
可是,12月24日17点10分的时候,是什么让张慧芳改变了习惯,继续往前走?
赵暮云推着废品车,站在张慧芳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废品车里,装满了纸盒和各种瓶瓶罐罐,变得沉重笨拙,推动起来越发的费力。赵暮云走了十几个小时,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此时疲惫不堪。
在她前面是一片荒地,荒地上杂草丛生。荒地后面还有一条河,蜿蜒而下。
早在案发之后不久,警方就调查过这里,甚至一度怀疑凶手在这里对张慧芳下了毒手。但警方在对荒地进行了细致的搜查后,一无所获。
赵暮云皱皱眉头,她决定推着废品车继续往前走,但是没走多远,她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废品车在荒地里推行太费力了。
荒地上的泥土松软,砂石密集,即使是空的废品车,小轮子也很容易陷进去,更别提现在已是超载的情况,更是寸步难行。
遇到这种问题,在正常情况下,张慧芳一定会掉转头回去,但她并没有,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她很有可能抛下了废品车,再继续往前走。
废品车是张慧芳赖以为生的工具,何况里面还有她捡了一天的收获,是什么让她不惜放下这些东西离开?
赵暮云放下废品车,走进荒地,她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但却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来到这里。她也曾经做过很多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侧写,却是第一次对受害者做心理侧写。
“她看到了什么?”赵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