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倒台。”

男人短促地笑一声:“开个玩笑。”

今天这样的场景,乃至很多年后回忆起来,陈醉依旧印象深刻。

陆熠转过头看着他,浸泡在黑暗里的神色,看不清,陈醉却觉得他一定是极度难捱的,人在痛苦时恰恰会平静,尤其像陆熠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袒露自己真实的一面,今天却出现了例外。

陆熠没了那股傲人的凌厉,从头到尾地自嘲着。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说:“在密支那的些天,算算,是我为数不多无忧的时间。三十年的时间,太混沌了,没有一天是清楚地活着。”

权欲贪念如同蚕茧束缚着,后来抽丝剥茧一层层掉落,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本是什么模样。

无法解析此刻陆熠的心境,陈醉看着他轻轻覆手捂住了脸,烟灰缸里的火星还没灭掉,熏得眼眶发酸。想要的东西只有握在手里才是真的,这是陆熠告诉他的道理,可到了他自己身上,怎么就不适用了?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醉站在一侧观摩了那么久,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他很清楚,走到这样的身份地位,陆熠是极度不容易的,没有人能亲身体会他的痛苦,哪怕是自己眼睁陪在身边那么多年也是一样。

他想说,想困住一个人其实很简单,手段再卑劣点又如何?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陆熠想做的事没有能置喙,既然没有去做,那就一定是他不想。他不想让苏韫为难。

陆熠太矛盾了。这大概是陈醉不曾见过的另一面,那样不择手段的人有一天也会因为一个女人心慈手软。

他只好说:“苏小姐或许有一天能理解的。”抿了抿嘴,又补上,“她也挺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她好,再次卷入谁都没办法保她的命,二哥,你也别太多心,只要人还在身边,你们就还会有很长的时间能缓释关系。”

说完,小心地看他脸色。发现陆熠已经将手抽开,灯光昏暗,依旧半张脸沉在阴影里,身子懒散地靠着沙发背,说不出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只轻嗯一声。

陆熠沉浸在陈醉的话里,忽然又笑了。

理解二字,多么沉重,谈何容易。在密支那的时间,像是红尘欲海里的一场虚影,无关利用,无关欺瞒,一场雪降下,白茫茫一片,覆盖了所有的事物,平静到以为就要白头。

真美好啊,远到成为遥不可及的美梦。

他说:“其实她说的对,我没有赢。”

“二哥…..你…”

陈醉愣了瞬,无法反驳。接下来当了整整十分钟的哑巴。

陆熠指的是哪一件事,他大概清楚。权力场里,陆熠是个赢家,但在苏韫面前,放低了姿态,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思绪骤然回神,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陈醉陪着他在冷风里灌了两个小时,从漆黑一团的天色,再到开始泛起鱼肚白,地上影子拉长,陆熠始终保持着不动的姿势。手里的烟夹着,抽完,再点燃,含在嘴里。地上的烟灰一段段地掉。

低头看了看表,陈醉想提醒,再有四个小时就该带人出发了,想上前让陆熠回去眯一会儿,到时还要亲自出席,签下死刑令。然抬个头的功夫,陈醉发现头顶那扇紧闭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6点,车开进庭院,距离审判还有4个小时,而她才从这里赶去,众目睽睽之下的特权,无一人敢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