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陆熠最后对她说了什么,苏韫全然听不清。

等到后半夜,陆熠抽身而去,月色照得床边的脸蛋儿清晰漂亮,门合上,苏韫缓缓地睁开了眼。

院子里有条车道,种了几颗树,夜晚的风倏倏地吹,凉季的天冷得刺骨。

陈醉自打陆熠带人回来后就有备驻守在美塞庭院防止突发意外,一周的时间,陆熠提前打点,推掉手里所有事情忙不迭就跑到丽贝岛去了。对此,陈醉并没什么异议,只希望他看开一点。

多少年的交情,他早有预感陆熠今天晚上不太平,所以早早守在院子里。看着窗户里的灯光灭掉,本以为无事发生。没曾想,到了后半夜,果真看见了人下来。

凉季的夜晚是足冷的,陆熠只匆匆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衣,领口随意挑开几颗,连外套多没披一件。

陈醉看着他下楼,看着他独自一人走到树影下坐着,低头,手罩火,点了支烟,视线垂落,不知在想什么。

本想上前,脚步却像扎了根,动弹不得。

看着他埋下阴影那种颓然,陈醉觉得,真刺眼啊。

他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陆熠,枪林弹雨里,再难的时候都咬着牙挺过来了,陆熠是万众仰望的天之骄子,不该是这样落寞无措的。

不,其实他见过的。陈醉自相矛盾地回想起来。是半年前,他亲自宣布签下执行令,公开处决苏韫的那个晚上。那天的情况似乎不太愉快,陆熠花了很大精力去摆布这场瞒天过海的局,为什么需要半年?根本就不需要半年的。是陆熠他舍不得。舍不得苏韫那么快离开,想把人留在身边久一点。

半年的时间,陆熠把需要花几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去斗争的局面硬生生掰转,可哪有那么容易呢?从一个手握钢枪的军人再到满腹野心的政治家,陆熠花了快有十年的时间。权力场里的厮杀太过残忍了,他不愿意再次牺牲苏韫这个自己所迫害过的女人,也不甘只做权坛中的昙花一现,所以就要承受比原本百倍的反噬后果,每一步都是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他真的游刃有余吗?真的坚不可摧吗?陈醉知道,不是这样的,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而陆熠仅有的怜惜和动容都给了楼上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那天,黑夜漫长,层层烟雾卷在指尖缭绕。

门开了条缝隙,陈醉被呛到连连咳嗽,一推开,才发现屋里没开灯,等他开了盏壁灯,才看见桌面的烟灰缸漫出烟头,地面一片狼藉的烟灰酒瓶。他走到男人身侧。

沙发上的人影微动,并没有回头。

陆熠揉了揉眉心,喝得有些头疼:“陈醉。”

陈醉正弯腰捡地上乱七八糟的酒瓶,听见他喊,连忙起身:“怎么了?”

一猜,陈醉也知道是因为陆熠下了执行的逮捕令被苏韫记恨上了。苏韫这样的性子,要说刚烈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只要说点好话就能好过些,偏偏还不识好歹,卯足了劲找死。也就陆熠肯纵着。

都准备开口劝两句了,哪知,陆熠的话让他出乎意料。

“你说,人这一辈子所求的东西,最后一定守得住吗?”

陈醉被问得恍然,手里的酒瓶立在桌上,开始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没等来想明白,陆熠再次开口:“说不准以后我的下场,是死无葬生之所,后半生也未必平和。”

陈醉思绪缓了缓,眉头紧拧:“二哥…….”想说让他停下,没能阻止。

“权利堆砌出来的海市蜃楼不是牢固的,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会轰然倒塌。”

话里话外褪去了那层势在必得的傲气,这是陆熠第一次那么悲观,连陈醉都参不透。

陈醉只好说:“二哥,别开玩笑了,您不会倒台的,谁倒台都轮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