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屈膝坐在枕边,披着半掩的衣衫,颈间戴着宠物的金环,谁也料不到那飞转的脑海里在打着什么疯狂的主意。

打从来到这里,茨木在这鬼曳城屈居太久,人鬼力量的悬殊束缚了他前世今生无所顾忌的张扬突进的桀骜作风,直到那天借圣物之力破地而出的鬼手堪堪满足了他的心愿。

在他身上分明应与自己琴瑟和鸣的一面,如今只能封存在被俘的玩物的身份里,细细觉来这全然不是保护,而堪比对他的幽囚。

“茨木,今时今日的你已经不是罗生门之鬼,你要面对的也不再是那些徒有谋算的凡俗人类,”酒吞言明他的处境,但一字字皆不向着规劝,只凝练而贯注地向他确认道,“你可真的想好了?”

“从来只有我和挚友分庭抗礼,别人才能信以为真。他们都配不上这样的对决,也唯有观望和见缝插针,那便正合我意。”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朗然且坦荡,依稀是酒吞记忆中的样子。

朱红与墨织染的床幔间妖瘴渐漫,腥风卷着夜雾的湿凉从窗口浓密地涌出。一阵窸窣的铜铃幽响惊醒了夜半沉谧的苍空。

守卫赶来的时候,鬼王房中已漫布一片业火之海,冰冷的黑焰如毁天灭地的陨星,砸向咒文织就的天罗地网,重重叠影间绽出一片绮丽盛放的紫莲。

第25章贰拾肆·异心(“逃离”鬼王身边,接受鬼众的供奉) 章节编号:6647225

圣物的宿主暂时脱离了鬼王。

虽然他临行的样子有些狼狈,破碎的衣袍间那道拆不下的金环仍泛着若隐若现的光泽。

这是那个人类头一回名正言顺地只身登上通往祭坛的阶梯。他颊上缠绕的妖纹般的图腾沐浴着天光,铜铃碎响一路,如圣雨沿途洒过,绵延不绝。

黑焰从他的小腿缠绕而上,穿过躯体一直焚到空荡的右袖之下。断臂的旧创仍隐隐作痛,然他知道,这份灼烧的痛楚是他此时唯一的通行证。

石阶的尽头等待他的是那座拜他所赐四壁焦黑的神庙,以及仍如往昔守在神庙的祭司们。为首的依然是长老,不过身边主话的换做了一个陌生脸孔。

“感念圣物不计前嫌,未弃吾等于不顾!”

祭司们冲他深深施拜,茨木明白这仅是朝着圣物,或者说,是圣物象征的存活的权力。

从前京都四围的人与鬼,竞相争逐屠戮亦是为这份生死大权。看来纵已千年,世间万物的秉性从未断绝。

当被祭坛妖焰背后的那只鬼手把持着灵魂深处,茨木压迫的心头觉察到一份经年熟悉的恨意。它不向着世人或妖鬼,亦非一两场肆意的嗜血杀戮可以平息,那是于天道的夹缝中挣扎求存的生命发源于心的意念,是对弱肉强食至深的体悟。

这体悟让他更透彻地领会到了祭司们的用意。溺水的人,无力多虑面前悬下来的是绳索还是钓线,但凡有谁赋予他们继续存在的价值,他们会不惜一切地抓住。

站定在他们面前,茨木无需回礼,因为他这个不应有自我意识的傀儡本身无足轻重,之所以站在这里,仅象征着他背后的存在。

在这座鬼曳城中,鬼众虔诚地朝拜圣物,罔顾他的宿主是一个以出让灵魂为代价换取短暂自由的玩物。他们自然看不出其中的真与假、实与幻,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来都不在意。傀儡注定就是要替圣物接受朝拜的,就如人类注定会是鬼族的口粮和奴隶、鬼族注定将是人类征伐屠戮的对象,就如外面的人世中一样如此,同样身为人类的Omega与生俱来是要许配权贵的所有物,一切种种皆无比自然。

茨木并不比他们计较更多,因为前尘今世,从未有谁向他证明过这轮回世间的温存和善,以此,才成全了昔日的罗生门之鬼和今时今日的他。

他放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