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了。”
张蓁叹息着起身,她下了决心,转身去内室取了一只木箱,走到宫门外面似乎和?人匆匆说了几句话,却是又空手折返了回来。
“可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冯重明问她。
张蓁酸涩地笑笑,摇了摇头。
“我?不走了我?也走不了了。”
如果再年轻十岁……不,哪怕再年轻五岁,她只怕欣喜若狂,此时?已经夺门而出奔向渴望已久的?自由。可惜,她不再年轻了。她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却也日日夜夜被这座宫殿蚕食着,新生的?血肉连着金子打的?樊笼栏杆黏合长?在一起,就好像那终年累月锁在笼里羽翼萎缩甚至忘记如何飞翔的?鸟雀一般,一个人的?老去哪里是上了年纪,是失去了斩断过去重新开始的?勇气罢。
“我?让郑姑姑去找妙瑜了。”
“去找狸娘?我?听说狸娘不是”
“陛下是无心之人。就算是亲生的?一双儿女,到底也不是您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张蓁一面倒酒,一面忍不住嘲讽道:“敬文也好,妙瑜也罢,您是一点儿也不曾上心过的?。好像那孩子就像块石头,扔在那里风吹日晒,自己个儿就长?大?了的?。”
“去年妙瑜小产,我?安排了两个老嬷嬷去照顾她的起居。若她真是染病走了,按规矩,那两个嬷嬷是要回宫向我复命的如今却毫无动静,怕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琥珀色酒液,冯重明架着胳膊端了好久,张蓁才勉为?其难地拎着自己的?金酒杯和?他小小碰了一下。
“不得不和我在一起捆了这么些年,死还?在一处,不会后悔吗?”
“现在问这个怕是晚了吧?”
长?袖拖沓间钩得?烛台翻倒,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想着去扶了,火舌蹿起,张蓁突然又叹了一口气,想来冯重明不是个好听众,可有些话不说出口就再没有机会说了,她喃喃道:“郎情妾意?,其实我?们当年也远没有看起来的那般顺遂”
当年太后有意?撮合爱子和?她的?亲侄女儿,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小门小户出生的?她。当着儿子的?面时?太后自然不会说什么,但背后……父亲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家?里人根本靠不上,她只得?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奉承太后和?太后身边的?人,才能少吃上两记白眼。
“以皇兄的?那个性子,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的?。”
“是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喜欢他,可喜欢他真?的?是件很累的?事情。”
“我?知道。”冯重明说。
“你知道个什么呀。”张蓁醉了似的?眯着眼咯咯笑道。
“我?就是知道。”冯重明又重复了一遍。
他还?记得?多年前那个四月,云塘渡口,天气好极了。码头边上送别亲人的?人群熙熙攘攘,他在等几个狐朋狗友一同去吃茶听曲,却一眼就瞥见了那个穿水红衣裳的?姑娘。那姑娘当真?有趣极了。她前一刻分?明还?笑吟吟地冲着船上的?情郎挥手告别,船一开走,那姑娘便皱眉立刻换上了副严肃的?面孔,抱着一大?筐现采的?槐花花骨朵儿头也不抬的?往外猛冲。横冲直撞,直直就撞到了他怀里。芳香扑鼻,槐花兜了他一头,那姑娘慌慌张张有些脸红地摆着手冲他道歉,拍打着他头上身上的?花苞当然还?有那个分?明一点也不生气却要硬板着脸装作恼火,想多和?她说上两句话的?的?自己……春和?景明。似乎是一个美好的?开端,可美好的?开端不总意?味着结局同样美好。
高腾的?火苗烧焦了记忆里那个带着槐花香气的?午后。也许从一开始,从那一眼就是错的?。
他怎么偏偏就和?自己的?兄长?爱上了同一个女子。
冬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