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扬叹了一声:“很不好,陛下一直在等您。属下请王君殿下回宫吧,您若不回去,陛下的日子会很难过。陛下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想必您也是看得出来的。”

穆尔白默然不语。

自从他穆清落败之后,穆尔白便总是这般,长长久久地沉默着,也不说话。

而门内,穆清看到朝露,也是吃了一惊。

可穆清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笑了笑道:“当初,我把小穆儿嫁到宫中之时,也没想到,陛下竟会如此惦念他。”

末了,穆清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叹了口气:“陛下带他走吧,我看得出来,他也很难捱。我本不想苟且活着,可我放不下小穆儿,我若走了,那孩子不知该多么伤心,可我也不愿意看着他为了我,委屈自己至此。陛下今日,既然能不远千里来到此地,想必心中是在意他的,你带他走吧,我就留在这里。”

朝露对穆清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曾几何时,朝露恨不能穆清马上去死。

可幼年时,穆清也同齐太傅一样,都是她的老师。

“往日种种,如今皆烟消云散。朕今日过来,不仅想带王君离开,也想带老师回去。”

穆清抬眸看着朝露良久,到底是叱咤朝堂多年的摄政王,哪怕沦落到此等境地,她的眼神依然犀利无惧。

她看着朝露道:“带我回去吗?你要如何同朝臣交代?我在任时,可打压了不少寒门子弟,她们若知道我活着,定然恨不能将我抽筋拔骨。”

许是朝露那一声老师,唤醒了穆清很多记忆,穆清忍不住道:“我不会拖累小穆儿,也不会拖累陛下,我会自行了断。在此之前,我要教导陛下最后一件事。身为君主,虽仁义当先,可也要学会狠。当断不断,后患无穷。”

朝露应了一声:“朕受教了。”

穆清叹道:“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后来诸多事,皆是我对不住陛下。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皆是我自作自受。如今陛下能来见我最后一面,已然是此生大幸。我这条贱命,早已经活够了,不该再拖累小穆儿。他父亲在九泉之下等了我许久,我也该去陪陪他了。”

朝露站起身,给穆清看了看她隆起的小腹,道:“生而为人,皆有自个的命数在。老师从前还教过朕,随意放弃自己生命的,等来日去了阎王殿,也不会好过。朕既然饶过了你,你便该好好活着,好好陪着穆郎。朕还盼着,你能等到朕与穆郎的孩儿出世,亲自为她取个小名。”

穆清初时就觉得朝露的肚子不对劲,只是没敢往那方面去想。

这会儿,她惊诧道:“可是你当初,一直给小穆儿喝避子汤药,这孩子……”

“从困在太极宫开始,朕便给王君停了避子汤药。朕身子寒凉,早年习武伤身,若要有孕,少不得要调理一阵。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是有了。如此,江山后继有人,朕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言毕,朝露看着穆清道:“朕还是怨你,恨你,可为了王君,为了未出世的皇女,请老师随朕一道回去吧。宫中能藏人的地方多得是,老师便委屈一下。您若不肯走,王君怕是也不会跟朕回去。”

神域摘星台有占卜之能,早断定朝露此胎必定得女。如今朝露已有四个月,太医院的张太医,亦是把脉告知朝露,此胎必是皇女无疑。

所以,朝露在穆清面前说话,也自然有了几分把握。

穆清从前倒是想过,让陛下怀上有她们穆家血脉的孩子。可如今这一天真到来之时,穆清只觉得恍如隔世。

其实朝露不是防着穆尔白,她防着的,一直都是穆清。

若穆清早早放权,或许如今,穆尔白便不是罪臣之子,而是功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