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谈话有两个小时,但不持续,聊一会儿,又安静一会儿,节奏舒缓,没有任何压力。
但也无济于事。
米虹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在游离。
他的根结没有疏通,叶子打理得再干净,也是要枯黄的。
身为心理医生,她对每位患者都怀着一份医者仁心的同情和关心。
最担心的不是那种还有力气大吵大闹的病人,而是那种突然转好后又变得默不作声的病人。
看起来很稳定,可一扭头他们可能就想不开了。
整场咨询,他的目光不是落在她身后墙面上,就是落在手机上。
她问他是不是在等谁消息,他又摇头说没有。
这种无意识的焦虑投射让米虹忧虑更深了。
“小庄,”交代完用药控制剂量,她恳切说,“你一定要把你心里郁积的那些情绪、感受,都释放出去,坏情绪憋在心里就像炸-弹,是会把自己引燃的。”
“我尽量努力。今天又麻烦您了。”咨询结束,他文质彬彬地起身,向她颔首,礼貌而客气地离开了房间,一分钟不多耽误。
此时已七点多,穿过咨询室长廊,途径成人心理门诊,还有不少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待诊疗。
他们大多是独自一人来的,有的甚至还带着笔记本电脑,半蹲在地上,对着椅子敲着键盘。相比儿童区孩子和父母的叫嚷、啜泣声,这儿安静得有一种沉郁的死气。
助理已经下班,他独自穿过人群,从空旷的长梯上缓步走下去。
手机“叮”了一声,是进消息了。
他随意看了眼,脚步突然滞住。
“你检查完了没有?什么情况?回个消息呀,我都要等睡着了。”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好像是一只走丢的猫,翻了很久的垃圾桶,饥肠辘辘地走到巷口时,发现主人正拿着罐头挨家挨户问:
你看到我家小猫了吗?
第29章 谁在她身边,她就爱谁。
宁瑰露直觉他那胃病有点蹊跷, 等了大半个晚上才追问到他情况,就收到一句轻描淡写的:
小毛病,没什么事。
他这个人, 认识这么多年了,但她对他的了解一直都不全面。
比如他的嘴硬程度, 比如他认定了一件事到底会有多固执,比如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往前翻一翻, 找到十多年前的老黄历。
那时国内刮起一阵留□□,各式各样的英语培训机构、留学机构、双语学校雨后春笋般发展壮大。
当年宁启明夫妇也动过送她出去留学的念头, 想让她“睁眼看世界”, 学校和顾问都联系好了, 只要她去考个试, 就能先出去读一年预科,再申请名校,结果被老爷子一把摁了回去。
宁瑰露倒无所谓,待国内上大学还是去国外再读一年预科, 对她来说都一样, 反正只要上学就是一件特没劲的事书上那些东西对她而言没有难度, 朝八晚五的上下学时间日复一日乏味枯燥。
不过,如果能和熟人一块出国留学,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那也不错。
所以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她就屁颠屁颠地问庄谌霁想不想跟她一块出去留学。
她读美本, 他申请交换生,或者留美读研, 大不了她先过去等他一年。
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夜,他说好。
结果呢,她没有出去,他倒是去读英硕了,可见世事变幻莫测。
他的offer是11月28下来的,她记得很清楚。
那年初雪来得很早,11月初就飘起了鹅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