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揩过她脸上的眼泪,他说:“小露……”

“嗯……小露在呢。”她无比耐心,一遍遍回应,揉掉满脸的眼泪看向老爷子。

“等我走了……”他很吃力地交代着后事,“不办酒,不办席,火葬,和你奶奶……”

“好,我记着呢。但您,但您不能只和我说啊,等您好了,您把我们都叫到一块,我们一块听您说。”

他的视线移向头顶,目光渐渐失神涣散,呢喃道:“老了,总要走了……我……我那么多战友,还有你姨,叔,都等着……等着我。”

“你胡说。他们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就是投胎都快有我这么大了呢!”

“我没去,他们不敢走啊。要,要听军令的……”或许是有些迷糊了,老爷子阖着眼睛,话也越来越含糊,他说,“我们现在有……大航母,能上太空站,登月球……”

宁瑰露再也忍不住了,她痛苦得像要把心揪出来了,却只能无声痛哭,用手肘用力挡着眼睛,眼泪却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往下淌。

“江艇……”

老爷子用尽力气,将手搭在了她手肘上,说:“家,回家……”

“好…我叫宁江艇回家。”她声音已经堵塞到不见鼻音。

说完这些,老爷子留恋地再看她一眼,长吐一口气,缓缓阖上了眼睛。

宁瑰露不停摩挲着他的手掌,试图捂热他冰凉的手。那粗粝的,满是伤疤的手掌,拉着她走过蹒跚学步的时光,宽厚地将她揽进怀里,为她遮风挡雨,也在她不懂事的时候,雷霆急雨般落在她身上。

他是她这猢狲的五指山,是她曾经仰望、想要掀翻、如今无比留恋的大山。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这样的一无是处,没有长生不老的仙丹,没有起死回生的仙法,她只能徒劳地看着最爱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心率检测仪还在波动起伏,宁瑰露心底已经清楚老爷子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仍想徒劳挽留,她攥着胸口佛玉,握着老爷子的手,低头祈祷,虔诚渴求神明给她一点奇迹。

直到探视时间到了,护士将她催促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