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该是她姥姥的姓。

她们为什么都要经历这样的事情?呢?

李葵一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着,呆滞地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一种性别上的“原罪”,像个巨大的牢笼,她、她、她们,都没有从中?逃脱。很难讲有哪位女性能真正从中?逃脱,哪怕是像方知晓这样的独生女,因为李葵一想起同?学们把体育老师称为“林哥”的事,想起班里的男生在女生面?前表现?出的那种无意识的凌驾行为,想起她奶奶、她妈妈、她,三代女人之?间的关系支离破碎,想起贺游原提到过的传统婚恋关系中?男强女弱的模式,想起她和方知晓吵架时说?过的女性在进入婚恋关系后生活重心的转移……以上种种,扑面?而来,让她喘不过气,也让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所以这些不是巧合对不对?

她以往经历的,大都是暴力性的、显性的性别偏见,可她现?在发现?,一些非暴力性的、隐形的性别规训实则更为常见,也更让人难以察觉。

李葵一直起身来,抓起桌子上的笔,打开周记本的最新一页,将?这一件件事梳理出来,从家庭写到学校,再过渡到社会?。在周记的结尾,她边思索着边写道:“我曾经以为,我不曾拥有的,只是来自于家庭的爱,但?如今我发现?,我真正面?临的,是女性在每一个社会?横截面?的群体性失权。”

写完后,李葵一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想,若她早些日子发现?这些现?象的本质,她一定?会?陷入莫大的绝望面?对这些根深蒂固且无处不在的壁垒,以她细微之?力,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但?可能是因为她最近经历得太多,也思考得太多,她心里竟生出一股横冲直撞的念头来,她相信,只要她认同?她就是“她”,那么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力量。

她是什么样,未来就会?是什么样。

“对吧?”

她在周记里问刘心照。

放下笔,她感到一种畅快席卷全身,那是一种“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愉悦,就像她小时候梗着脖子、犟着脸跟奶奶吵架一样。她想她还是太好强了?,但?那又?怎样呢?

第二天中?午,放学铃打响后,李葵一赶去了?校外?的“饶记酸辣粉”店铺。她许久不来这里吃饭了?,这里的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多,在店外?挤成黑压压的一团。

方知晓也挤在里面?,小小的个子,差点被埋进人堆里去。

李葵一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想起初中?的时候,她们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就这么挤在一张狭窄的床上,看同?一本小说?。她们身体上散发着相同?的沐浴露的味道,湿答答的头发有时落在对方的脖颈下的肌肤上,潮潮的、黏黏的,呼吸也往对方身上缠绕。

在那个封闭又?蠢蠢欲动的青春期,她们是互相照映的镜子,观察对方的身体、了?解对方的喜恶、嫉妒对方拥有的、给予对方缺失的。

在校园这个特定?环境下催生的友谊,她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她就是想抓住啊。

“方知晓!”她叫了?她一声。

方知晓回过头,看见她的那一瞬,眉眼一耷,嘴巴瘪下,可怜巴巴地用口型说?:“没占到位子。”

李葵一双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兜里,站在原地,稍稍歪着脑袋,清凌凌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眼神既别扭又?依恋。

方知晓挤出人群,“噔噔噔”地跑过来,把脸仰到她脸前:“对不起。”

李葵一“哼”一声,把脸扭开。

方知晓把脸追过去,仍仰着,眨巴眨巴眼:“对不起嘛。”

李葵一又?扭到另一边。

方知晓直接贴上她的身体,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