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像在坟茔里乱摸,也是她的不对。
“为,为什么啊?”昭然故作镇定,将食指和拇指在旁边墙上狠狠搓了搓,脸上克制着保持礼貌的微笑。
“你是不是觉得先帝广开城门迎难民入城,太过慈悲软弱,不够君王的杀伐果断?”
“啊?没有吧。”昭然嘴角抽了抽,若是从前,她还能侃上两句,现在当着人亲儿子的面,再胡乱诹就有些不合适了。
闻启笑着叹了口气,道:“据说,我爷爷立国时,内忧外患,战争不断,很多城池都空了,进去一看,全是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之景。”
“他为了安定民心,常常开地宫,迎佛骨,祈求上苍护佑,用神佛之说勉强抚慰躁动的百姓。”
“可这方法只行了一时,百姓对无上神佛的尊崇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每每迎佛骨,必有人焚顶燃指,以示忠诚。”
昭然皱了皱眉,“这,有……”病吧。
闻启接着道:“之后灾祸战乱面前,人人都不想着奋起反抗,反求助于虚妄的神灵,割耳砍手,其狂热程度远超想象。”
渐渐的,甚至有人不再服从皇室,要另起炉灶,追求自己所谓的信仰。而这偏执的信念与现在什么都不信有何区别。
自立为王,亦或者没了束缚,一切都会百无禁忌。
于是,人们开始骚动,叛乱,互相残杀,执一面自以为的旗帜占山为王,目无法纪。
神太多了,也就无神了,强着胜弱,众者暴寡,不得休憩。
据闻耀灵所说,捡到闻云谏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为了向神求药,生生折断了他的指骨,用以入药。
襁褓里的婴孩,满手血污,哭得震天动地,闻耀灵看不下去,丢给他父亲一袋钱,就把人给接了回去。
但亲生家庭留下的印迹,就和身上流淌的血一样,永远无法泯灭了。
因为自己的父亲凶残暴戾,治得乱世更乱,昭尧甫继位后,另走极端,成了个软皇帝。
昭然自己便是乱世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以为这些皇家贵族活在红墙绿瓦内,对外头的事置若罔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联系。
身不在其位,实在是难以想象对方所承担的,所不言不语抗下的。
“他们都没错,只是做出的选择不同罢了。”昭然了然,沉默片刻道:“闻二启,今天的事,我会当没看见,严格保密。你也少来这里,引得杜氏怀疑就麻烦了。”
闻启说出了埋藏许久的秘密,有人与自己分享,心中重量都似减轻了一半。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旋即又道:“我这儿还有一件事。你可知道,那大胆生前为谁?”
第49章 月色不语不如归去
昭然一想便知:“想必出自穷苦人家,因为什么原因牵扯上兵役,离家万里,再无归途。”
闻启默然,“他叫什么名字,你全然无印象?”
“何幸啊?”昭然莫名其妙一阵,“我们认识?”
现在想来之前昭然年纪尚小,何幸也未在她面前郑重介绍过自己,她只是跟着闻启乱喊一通,难怪对这个名字丝毫无察觉。
闻启干脆道:“既然已经出了皇宫,带你去个地方。”
他走得大步流星,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昭然跟在闻启身后小跑,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能,大胆得走了。”闻启头也不回说,“我们进宫的时候,虞靖跟踪大胆,发现他长久徘徊在一家院墙外,神色凄怆。”
昭然心下明白过来,“他,找到自己家了?”
虽然这个绿里绿气的男鬼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且一路走来,算不上有太多牵绊,但真的要离开了,昭然心中还是万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