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谢霭玉也会难过吗?是真的,还是又在骗自己呢?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谢霭玉仍旧站在那里,不来追他,像是脚下生了根。
也看见谢霭玉眼角的泪,落在了衣襟上。
他却如见豺狼虎豹,飞也似的逃了。
等他回到竹居,孔谌已被陈琢光喊了起来。
孔谌正漱口,见他回来了,又神色恍然,便吐了水,问道:“青天白日的,你见鬼了?”
谢杳想起谢霭玉的眼泪,觉得这和见了鬼没什么分别,便呆滞地点了点头。
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天上悠然翩跹的云,又不禁想起了谢霭玉。
孔谌洗漱完,走到他身前轻推了他一把,说道:“你再发呆,到了半夜也去不了信差那儿了。”
谢杳猛地站起身,转身回到屋里,把信拿了出来。
“走吧。”谢杳道,“我去拾居看追云,是耽搁了许久。”
太学之中设有信局,每日都有信差在,寄信或是收信皆可,为的就是方便家乡远离京城的学生们好与家中通信。
谢杳每月都会来信局一趟,信差都把他记住了,此刻见了他,便笑起来,“郎君,又来给家里寄信了?”
谢杳笑道:“母亲总挂念,不寄她要胡思乱想的。”随后将信递给了信差,推了一把孔谌,“不是来拿信的?”
孔谌道:“蒋德承寄来的,有吗?”
信差道:“我找找。上月确实有个姓蒋的落款……”
翻找了许久,信差从桌底下伸出手,将一封信拍在桌上,说道:“哎,找到了!”
孔谌便拿起信,同信差道谢,随即与谢杳一同走出信局。
信没有拆,他随手把它放进了袖袋里,问道:“离收假还早,去城里玩玩吗?”
谢杳听罢,才想开口,便又听他道:“阿玉这几日低落得很,整日闷在寝舍里,同寝的人也不大敢打扰他……我想着除去绮月他们,再约上阿玉一起,我是真怕他闷坏了。”
“……”谢杳沉默半晌,简直要疑心是谢霭玉派孔谌来传话,帮着他装可怜的了。
可他又想起了谢霭玉在他面前无声地落泪,心又不免软了几分。
他把眼泪和记了不知多少笔的仇放在秤上眼泪还是太轻,于是他摇摇头,沉默着回绝了孔谌。
一个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兄长”,俨然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
*
收假后,他又逐渐忙碌起来,早已将这事抛在了脑后。事后,陈琢光同他道:“谢霭玉兴致不高,萎靡得很,于是绮月拽着我去了别处,我们便分开了。”
“汀芳和他一起。”陈琢光又道,“绮月事后同我说,汀芳似乎把他带去了南风馆……”
谢杳抬起头,“南风馆?”
陈琢光便解释道:“京城唯一一家南风馆。好男色的都爱去那儿。”
他微微愣住,看向谢霭玉。
谢霭玉低垂着头,一旁的孔谌同他说话,可他显然是没听进去,静静地坐在那儿,当一个漂亮花瓶。
漂亮花瓶如有所感,终于抬起头,恰好与谢杳四目相对。
谢杳觉得荒唐。
谢霭玉眼角微红,衬得面色苍白几分,像是一朵萎靡的花。他僵硬地提起嘴角,似乎想对谢杳笑。
可与谢杳四目相对不过片刻,便又把头低了回去,嘴角的笑也不见了,像是察觉到自己太僵硬,这样的笑也不太体面,便干脆收了起来。
谢杳忽地想起,谢霭玉露给他的笑,向来都是温文尔雅、游刃有余的。
此刻却这样的僵硬,没了平日里那一点点秾丽,也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