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臣子柳惔代王扬转交给臣的,臣不曾和人说过。”
“好,此事宜秘不宜宣,告诉柳惔,不可对人言。不过你不必说这是朕的意思。卿就代朕嘱咐一声吧。”
柳世隆有些疑惑,天子看似不重视此策,只是说可以“略微试行一两条”,但又说牵扯复杂,要一步步来。这是在说整个治蛮方略,还是仅仅说与汶阳蛮试行通商?还有为什么不让说这是圣意呢?
天心实难测......
“陛下要派人往蛮族,能不能让臣推荐一个人选?”
天子略微一顿道:“兹事体大,朕不能一人断之,还要付之公议,人选的问题,卿就先不要操心了。”
???
柳世隆虽然话说的是“能不能让臣推荐”,但他完全没想到不能的情况。以他的身份,和天子的关系,再加上他是这件事的苦主,推荐一个人有什么不行?最终用不用还在皇上。没想到连荐都没来得及荐,就被拒绝了?
柳世隆行事向来有分寸,若是一般情况,皇上这么说,他肯定不再多言。可现在是为了救儿子,也顾不得什么分寸了。
“陛下,王扬既是此议首倡者,不如由他出使蛮部”
天子打断道:“不过一郡学子,又无官身,如何能出使?”
“陛下容禀,此人确有才干,又是高门子,何必拘于官身?汉时开西域,募吏民毋问所从”
天子再次打断:“台使此去,当弘朝廷之体,镇抚诸蛮,晓谕陈说,位轻不足以取信,学子岂能堪任?”
柳世隆力争:“陛下!即便不任正使,也可以设副使,或者随行,王扬见识宏远,又有应变之才,绝不能以等闲学子目之......”
天子断然否决道:“好了!朕派人去荆州,也不单是晓谕蛮部一事。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柳世隆默然。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和皇帝争执过了。按照皇上说的那两条,谈判成功的可能性实在不算大。若是选派的使者骄矜无能,说不定反而起相反效果。王扬既然能写出这样的策论,自然通晓蛮事,人又聪明机变,是个大才。有他在,胜算起码能提一提。可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同意。
天子语气又温和了一些:“救令郎不仅要靠官,还要靠私,让你家二郎多想办法吧,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庾易。”
柳世隆没法子,只好拜谢,想了想问道:“幼简还不肯出仕吗?”
“他念着前朝废帝的知遇之恩,恐怕此生都不会做朕的官了。”天子摇头。
柳世隆叹道:
“幼简这个人,迂执难通,不晓大体,也就是遇到心胸宽广如陛下,能容常人之所不能容,若换做其他偏狭之主,便是十个庾幼简也斩了。”
天子飒然一笑:
“你不用拿话架朕,幼简虽心向前朝,但行无反迹。身在江湖之上,心居魏阙之下。朕怜他,也敬他。还和他讨论国事,让他一展所学。古之大有为之君,必有不召之臣。庾幼简
便是朕的不召之臣。不仅庾幼简,其他人若有心眷前朝者,只要没有反迹,朕皆能容!
谢朏当禅让之日,不绶玺,不陪位,引枕高卧,朝服出东掖门。外传朕奏请皇考杀之,此为讹言污朕,朕不屑辩。
依朕的脾性,若真想杀他,需要禀皇考吗?王瞻太原王氏,时为冠军将军、永嘉太守,朕召入东宫,付廷尉杀之。便是当时不杀,朕登基之后,若有杀心,谢朏岂能活焉?陈郡谢氏如何?岂不见谢超宗乎?
朕若真想杀人,他便活不了。但朕不杀谢朏。不仅不杀,朕还用他做中书令!若有一日,朕破北虏,复两京,擒伪帝,朕也不杀拓跋儿,还要给他官做,允许他保留祖宗祭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