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梅坐在窄小的轿子里,也想了很多事情。
她说亲的时候,听说有的富户人家接亲,会请人抬上大花轿接亲。她自然没有大花轿接亲,没想到这时候坐上轿子了。
她自小也听来了很多话,有固定的认知,想要生儿子。在棉哥儿周岁之前,她也曾把命运压在孩子身上,怪她没生出儿子。
他们母子俩熬着,苦日子过着,她却没想过苛待棉哥儿。有了孩子,生了个小哥儿,她才发现不是儿子也没关系,都一样的养。
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她爹娘和她兄弟又上门过。二田再没跟他们闹,但也没礼送人,更别提银子。
他们夫妻俩坐一起聊过,二田说,他那时去王家闹,是真的想讨个清净的。后来发现清净不了,也就算了。
王冬梅也算了。她一直以为离了娘家,她就活不下去了。
原来可以活,也能养活孩子。
她一路想着,事情没什么头绪,没头没尾的,也没什么联系。打发时间罢了。
到三水巷之前,他们就下了轿子,落地走一走,脚底踏实了,稳稳心绪。进了三水巷,他们见到了很多熟人。
王猛一家和大强一家都在,二田和王冬梅也见过陆二保和王丰年。
陆柳听见声音,出来瞧一瞧,惊讶有余,面上先笑。
他对两个大人没太大的热情,就冲着小孩子去。
“哎呀,这是棉哥儿吧?都长这么大啦!”
棉哥儿在山寨长大,吃过百家饭,性子有些怯弱,人却不怕生。他跟着王冬梅的指点叫人,一圈喊过去,外头乐呵呵的。
这处的声响传到屋里,陈桂枝抱着小海出屋,正好跟进院子的二田碰上。
母子见面,话没说,眼圈先红了。
很多无法言说,也无从解释的感情,都在这一眼里,在这两行泪里。
陈桂枝不提从前往事,招呼招呼二田,说他:“黑峻峻的,怎么比种地的时候还黑?出门连个草帽都不戴啊?”
二田揉揉眼睛,说:“戴了,一直在路上跑着,不像种地,得了农闲,能在家里猫着,我现在一年到头见太阳,就给晒成这样了。”
陈桂枝又招呼王冬梅,说:“你是白了不少,但也瘦了。怪二田不好,哪有男人不顾家的?里外都要你照料,你又没闲着,看把你累的,头上都有白头发了。”
王冬梅没憋住眼泪,一笑哭得更凶了。
直到现在,她的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夫妻俩带着棉哥儿,给娘磕头,让棉哥儿叫奶奶。
棉哥儿乖乖的,一声喊下来,就被陈桂枝捞到怀里抱一抱、搓一搓。
这孩子眉眼像二田,脸型和嘴鼻像王冬梅。乍一看很柔软,眉眼又有几分英气,是个漂亮孩子。
他们早上到的,中午在家吃顿家常便饭,再唠唠嗑。
傍晚,顺哥儿和海有田从酒楼回来,带了一车的食盒,在家里摆一桌团圆酒。
黎峰把海有田招呼过来,介绍给二田认识,让他喊哥。
海有田喊声二哥敬杯酒,二田喝了,再倒一杯,对黎峰举杯,喊大哥、敬酒。
黎峰跟他碰杯。一酒抿恩仇。
今晚家里很热闹,陈桂枝叫上陆柳、顺哥儿、王冬梅,坐一窝聊天。
孩子们围成一团,屋里跑跑,巷子里跑跑。棉哥儿比小麦和壮壮小半个月,都是能跑会说的年纪,到了外头,还有元元和天天在,能玩到一起。小海有点急,姚夫郎过来把小海抱出去,让他看着哥哥们玩。
黎峰和海有田,叫上二田,续上了一桌小酒,说得比喝的多,什么话都搭着唠一些。
桌上油灯暖黄,耳边人声嬉笑,外面还有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