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玅观微颔首,待到她再次走进院中时, 侍从的伞已经遮掩在她的头顶了。
方才其实也有侍从想为她们撑伞, 是秦玅观用眼神制止了她们的预备。
与心爱之人漫步于风雪之中,染白了鬓角,与她而言算是一件幸事了,毕竟同淋雪也是共白头。
她们踩下的黑洞洞的足印如今已覆上了一层白雪,灰蒙蒙的, 彰显着她们来时的路。
秦玅观行只院外时,侍卫们已将舆车停在了不远处。
“陛下,您要取什么,微臣来寻。”方十一说。
“不必了。”秦玅观攀上车缘,兀自退开了窄门。
方十一算是看出来了, 与十九有关的事,陛下总会亲力亲为, 不容旁人插手。
舆车内好似还弥散着层热气, 烘得秦玅观面颊发烫。她躬身搜寻,指节沿着车壁摸索。
唐笙应当是想给她个惊喜,因而藏得十分细致,生怕她发觉。
好在这舆车不算很大, 秦玅观细致搜索了一番,指节便触碰到了冰冷的盒身。她本以为是个小巧的物件, 但将东西摸了出来时,才意识到这贺礼该有多大。
唐笙的贺礼为烫金蓝帛长盒护着, 从规制上瞧,里头像是装着一幅画。
秦玅观抚着盒身,心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她好似猜到了唐笙的贺礼是什么。
她立起长盒抱在怀中,下车后,行走的步伐愈来愈快,急迫中蕴藏着欣喜与感动。紧随身后的撑伞侍卫需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长盒置于书案之上,顷刻间便被人打开了,泛着黄的卷轴露了出来,指尖触碰到卷轴的刹那,秦玅观的眼眶便烧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取出,瞧见了白得并不匀称的画卷。
它被人修补过,用过的纸张虽然相同,但却被时光沾染上的尘埃与火烧后的裂痕分割。
“下去。”秦玅观的双臂撑在书案之上,没有回眸。
“喏。”婢女与护卫再次鱼贯而出。
氅衣落在了氍毹之上,玄袍广袖为秦玅观所收起,生怕压坏这十分珍贵的卷轴。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画卷,缓缓站来。
书案上,身披甲胄,手按长剑,威风凛凛地骑着骏马地将军像跃于纸上。
正是庆熙年间意气风发的她。
这张画卷记录下了她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之一,也在她众病缠身后成了她难以释怀的梦魇。
秦玅观曾将她抛入火盆,想将过往的记忆付之一炬,却为唐笙夺下藏在了怀中。
她还记得唐笙夺走它时的模样。
那火烧得那样旺,小宫娥竟将它拾了出来抱在怀中,自己的衣裳也差点被烧毁。
她厉声呵斥着胆小的宫娥,自己却背过身去,不忍再看一眼这被烧毁的画卷。
“丢进去!”
“陛下,奴婢看着落款了。”
“阿姊留在这世上的东西没几样了,您要不喜欢这画,赐给奴婢也成,何必烧掉呢?”
“奴婢保证藏得好好的,再也不让您看见,糟了您的心情。你若是再丢进去,奴婢又要再捡起一回了”
“方才衣裳蒙着的雪粒子化了那火才能扑灭,眼下衣裳已经干了,您要再丢依次,火苗燎着氍毹,整个寝殿都要烧了!”
……
回忆里,唐笙的那些话仍在耳畔回响。
宫娥明明那样胆小,瞧着那样草包,却在簇拥着她的一众人中,成了唯一一个看出她内心所想的人。
时至今日,唐笙修补完这幅画,在她身体愈发康健的情形下再次献她,再次猜中她心中所想。
秦玅观不敢想,若是这幅画当真成了灰烬,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