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人要输了。”秦之娍耐下性子同他解释,“到时候冲在最前边的那四部,还有还击的可能么……”
“齐人元气大伤,我军士气正盛,一鼓作气攻入京师不好么?”顺天可汗越说越激动,言语间藏着轻蔑与期待,好战血脉在身上涌动,“母亲您不是最想回到齐都,回到您长大的地方么。再给儿臣些时间,儿臣一定缚住崇宁帝,叫她来给您请罪!”
他越说越激愤,仿佛秦之娍远嫁和亲的苦难都是秦玅观造成的。秦之娍听着忽觉厌烦。
她道:“丹帐为何做了那么多年的属臣,你的父辈为何连正面进攻大齐的胆量都没有?”
这两句话将年轻的顺天可汗问得泄了气,他赌气道:“母亲!”
秦之娍没有回应他,只派金珠大臣去稳住唐笙,将她接应过来,这才回应汗王的话。
“这仗打得太久了,瓦格必败。四部也有了分裂的迹象,再往前谁敢保证不打败仗?我们蜗居在后,替四部扫清残敌,啃下硬骨头是为了什么,为了完成你兄长那异想天开的统一大业?等到他壮大了势力,再将你们这些弟弟屠杀干净?你真是糊涂!”
“损兵折将去打一场于自己而言没有任何益处的仗,与势力数倍于己的王朝为敌,是下策。那崇宁帝未及二十便将瓦格都拔承天可汗击溃,掌权来收拢各派,清除了所有政敌,培养能臣,推行新政革除积弊,你有那样的魄力?”
可汗一时语塞,整张脸涨得通红。
秦之娍的心终于软了下来,向他说起更深远的打算:“经此一战,齐人亦是元气大伤,大概恢复固有疆土了便不会再战。”
“四部为战乱削弱,库莫便是丹帐唯一的王者。要想不经战事顺利地一统六部,就得同齐人交换筹码”
“这齐人少傅是崇宁帝故人姊妹,地位颇高且情谊深重。她活着落在我们手中,便是最大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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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峙,走向阵中的唐笙回望起纹丝不动的亲兵快要绝望了。
她不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同她朝夕相处的亲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或栽于血泊,或身首异处,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面朝归家的方向。
零星百来号人,阻挡数以千计的库莫骑兵,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
数倍骑兵对阵这轻装步兵就是一场单向的屠杀。
她们都倒下了,她也会重新落到库莫手中,明明她曾向亲兵许诺,要带她们回家。
这种负罪感让唐笙没了生还的欲望。眩晕感裹挟着她,唐笙半身轻晃,刀刃几回擦着脖颈滑过。
她们这样抵抗为的就是不沦为掣肘陛下西进的筹码。筹码罢了,活着的筹码才有价值,死了便是一文不值了。
她想,与其亲眼目睹这场屠戮,不如用自己的死,拖延时间,为亲兵获取一线生机 。
唐笙是这样想的,亦是这样做的,只是方十八扑了上来,死死攥住了她。
“放手……”唐笙劝解她,“如今这情形,你还要逞一时之快,不顾大齐安危么。”
方十八用眼神回绝她,仍是不肯松手。
余光里,库莫人的弓弩已经聚到了她们头顶。
“你再不撒手,我们会一同死在此处。”唐笙听着弓弦紧绷声,倒数起了数。
方十八眼底泛起了光点,咬了咬牙,终于撒手,但还是单手扶着她,单手举刀护在唐笙身侧。
“我可以同你们回去。”唐笙缓缓道,“但你们得放她们走。”
库莫将军听不懂她的话,交换过眼神,将译官带了上来。
唐笙继续道:“她们若是走不了,我便自刎在此,到时后果如何,你们应当知晓。”
库莫人交头接耳,为首的那个,朝她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