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1 / 2)

一场秋雨一场寒,檐下聚集的雨幕不似夏日的白茫,而是像弥散的雾气,飘于半空。

“御马监应当放了油衣,唐大人淋不到雨。”她知道秦玅观忧心,出声提醒。

秦玅观阖眸。

宫人们听到了念珠碰撞的细碎声响。

一直被秦玅观拢于掌心的东西露了出来。从寝殿挪至书房的路上,这串念珠几次要落下,所幸,最终还是被她带出来了。

“封进匣。”秦玅观摩挲温润的白玉珠,唇瓣翕动。

“陛下?!”方汀跪下,不敢去接这念珠。

秦玅观语调极轻,轻到只有方汀能听见。

“在朕心中……她已是妻……”

秦玅观真的累了。

唐笙亦是。

枕畔人睡去后,秦玅观若是醒着,便会无数遍凝望她的眉眼,想要将她的模样刻于心底。

她这一生囿于深宫,为了安宁不得不去争,为了那点抱负,倾注了半生心血。

为人钦佩,为人尊崇,为人算计,为人痛恨,为人唾弃。

短短四载,恍如一梦。

毕生所求,或许曾经得到,然而正如覆水,能触及的只有那片湿润,终究是无法久掬掌心。

她似乎一无所得。

秦玅观于暗淡的灯火下垂眸凝望,略觉荒诞。一双积蓄着力量的手却探了过来,一枚枚收紧指节,扣紧了她。

她似乎又赢得了什么。

病痛钝化了她的五感,但唐笙眼底的哀伤与茫然,夜深时的啜泣,她都知晓。

踽踽独行至今,能得唐笙相伴,她也算无憾了。

宋人有言:“瓮中春色,枕上华胥,便是长生。”

她见过了最美的春色,也与唐笙同入安乐梦乡。此后长眠,也算是长生了。

秦玅观敛眸,看向窗外的烟雨,在心中说完未曾脱口的半句话。

既是妻子,她总该为她留些什么。

*

天大亮,山雨也更凉了。

林间的落雨声愈发加密集,冲得行人睁不开眼,马匹低垂着颈子缓慢前行。

靠近人朝元观时,人马停于竹林外,唯有一人压下大笠,顶着风雨穿过林子。

小道推门清扫落叶,一道人影歪了下来。

熬了许多个昼夜的唐笙支撑不住,倒在了朝元观前。

道士匆忙将人扶进来,唐笙却坚持要见执一道人,迈着虚浮的步伐拖着沉重的身躯往里去。

这是第三回了,执一若再躲她,秦玅观极有可能撑不到第四回了。

她挣开道士的搀扶,踉跄前行。

转角处,石青色的得罗衣摆划过。

道坤轻托了她一把,好让她立直身,不至于失态。

“唐大人,你不必寻了,我便是执一。”

唐笙灰暗的眼眸迸发出一丝光亮。

“道长,我想求您”

“这是第二回了。”执一淡淡道,“这世间万物皆遵从道法,贫道已破过一回例,不该有第二回了。”

“道家入世以求济世。”唐笙被冷雨激过的眼眶泛红,“从幽州至辽东,陛下所作所为天下人有目共睹。圣君驾崩,天下注定要大乱。到时候生灵涂炭,何谈道义呢?”

唐笙语调有些激愤,执一听罢,并不恼怒。

她摊开掌心,露出罗经仪,拇指下滑。

密密麻麻的字眼虚化为残影,每一次都指向相同的方向。

“那是岳陵。”执一翻手,宽袖下落,“只剩七日了。”

岳陵是秦玅观登基后修筑的帝陵。

唐笙的眼眶烧了起来。

“我也知只剩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