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1 / 2)

掌管一省政务尚且如此劳累, 陛下要比她累太多了。

大齐躯干佝偻,四肢孱弱, 垂老带来了整片整片的僵硬和腐化, 唯有心脏尚在跳动秦玅观便是这颗负荷沉重的心脏。

沐浴更衣完,唐笙擦着发倒在榻边,湿发垂落,脑袋沉重。

腿酸胳膊痛倒还是轻的, 睡不着是最令她痛苦的。明明很累,但她阖眼便能想起各式积压的政务:新政推行的情况, 边塞布防的状况,探子递来的消息, 瓦格人的动作,下一季的边军粮饷,邸报上各种隐晦的讯息……

脑袋像是被人撬开,灌进了许多水,唐笙头痛得快要裂开了。为了不着凉,她忍痛下榻,燃了炭盆,好让发干得快些。路过书案时,她又顺手取了一沓文书观看。

压在文书最下边的是秦玅观的回折,瞧见了熟悉的字迹,唐笙的视线一下便模糊。

寂静无人的深夜,情绪总是来得这样恣意。唐笙既思念她,又心疼她。

操心着那样多的事,她该有多累啊,身体又怎么能养好?

白日里威风凛凛的唐总督一边看朱批,一边擦拭眼泪,酸涩混着疲惫一齐涌动,闷得她翻了个身,趴在榻边哭了起来。

辽东去京千里,她们传递一封书信,至少要六日。秦玅观将能想到的,能叮嘱的,全都写了下来,连片的朱批字迹小巧而清晰,仔细看来竟比她陈奏的内容还要多。

折子落了下来,盖住了唐笙的面颊。

夜里她做了梦,梦到了白日的事,还有镇婴塔里的情形。

她领着官差,挥舞重锤推倒了这座塔,瓦砾崩裂落地,激起了浓重的尘埃。

不知为何,又有许多人涌了上来,开始拨动碎砖烂瓦。唐笙觉察到了不对,也矮身扒起这片废墟。渐渐的,周遭只剩下了她一人。

唐笙觉察不到痛,恍然间,她忽然觉得瓦砾下埋得可能是秦玅观。

她疯了一样扒拉起来,扒得手心满是伤口,终于看清了面染血渍的秦玅观。

唐笙惊醒了。

五月十六日夜,唐笙记不清自己是何时睡去的了,只记得醒来时,颧骨上印着眼泪晕染开的朱墨。

唐笙敛着眼眸束发,人瞧着有些懒怠。换好官袍,她轻缓地拭去那点红痕,戴好官帽。

推开门的那瞬,等候的差役迎了上来。

“总督,车马已备好。”官差抱拳行礼。

唐笙正色,柳叶眼微微上挑:

“召各州县官员,政事堂待命。”

*

书案上摆着一沓折子,都是参唐笙的。

玄色的袖袍落下,将它们卷至臂弯。

陛下今日步伐颇快,方汀领着一众宫娥快步跟上。

秦玅观上辇,步摇轻晃。

御驾入了宣政门,停下等候的宫娥才敢低声细语。

“怎么忽然叫了晚朝?”

“不知呀,陛下瞧着面色阴沉,想必是又出事。”

“诶呦,今夜当值的得通宵罢?”

……

御驾已至,众臣叩拜,大殿里只剩秦玅观的脚步声。

秦玅观迈上丹墀,负在身后的手握着一沓奏折。

落座后,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叫众臣平身。

她翻着折子,一一点出上折之人的姓名:

“辽东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你们瞧着,消息比朕要灵通。”

被点到的膝行上前,已经觉察到了不妙。

“唐总督办错了事,自然不会陈奏于您,臣等作为风宪官,有依律参奏之权。”

“是吗?”

殿内太过空旷,出列者声音极低,秦玅观叫他们上前,跪在丹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