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不过淋了些春日的冷雨,便已感到绝望,她想不出,当年秦玅观是如何熬过的雪夜,跨过的那寒意刺骨的江水的。
军士见她不说话,顿觉惊慌。
他劝道:“大人,眼下虽在春日,但就这样肉身趟过那江水,人不死也能冻残了。那条道,不能走啊,更何况这几日还下着暴雨!”
沈长卿垂眸:“那还有其他路么?”
军士不说话了。
沈长卿冷冷地望前路,心绪沉积:秦玅观当年能走过这条道,她为什么不能。
“驾”沈长卿没再看军士,径直奔回队列。
军士急得直拍腿,在泥地里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他恨自己嘴贱怎么就这样说出口了,指出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不远处,马背上的沈长卿已施号令。
女声刺破了雨幕,宛若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
沈长卿高声道:“退回象州,渡江!”
第61章 “即刻召翰林学士和阁臣,草拟诏书。”
绽开的白光成了游走千里的银蛇, 滑落红墙琉璃瓦间。
一闪而过的光亮惊动了帐帷内的秦玅观,她拂帘眺望,雷声过后, 面容又隐入昏暗中。
方汀点燃几盏灯,送至秦玅观榻边:“陛下您没睡着么?”
她在秦玅观睡前点了唐笙给的安神香, 前几日陛下嗅着这香总是能多睡几刻钟, 她也能多偷一会闲,今日这雷声实在扰人清梦,陛下这才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起身了。
“雨太大了。”秦玅观喃喃道。
“春雷惊而万物生。”从前的这个时候,秦玅观总是忧心春旱,方汀望着这雨温声道, “都说春雨贵如油,多落些雨总是好事。”
秦玅观没应声,她听着哗哗啦啦的雨声,惦念着唐笙说的污水传疫,睡不着了。
“陛下这才丑时, 您不歇息身子怎么受得了?”方汀见她取靴,只好矮下身来替她整理衣角。
秦玅观扶榻起身直奔书房, 方汀揪了氅衣追在她身后。
“派人去京兆府。”秦玅观接了氅衣三两下套上, 当即开始写手谕,“从大内调拨侍卫填充人手。”
“奴婢这就差人去。”方汀接了手谕快步出殿。
殿檐上的积雨汇聚成了水帘,方汀光是站在廊下身上就能染上湿意。
今日殿外领值的是方十八,方汀看了一圈最终将手谕塞进她怀里:“领着百十来个侍卫去京兆府, 要快。”
十八领命,当即奔进大雨中。
方汀再回殿内, 秦玅观正伏在书案上压着声咳嗽,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走进了帮秦玅观顺气。
“那药丸还有么。”秦玅观沙哑道。
“唐大人叮嘱了,那药丸不能多用,用多了您又要难受了。”秦玅观风寒未愈,这几日嗓子总不舒服,只有吃了唐笙配的药丸才会好受一些。方汀记着唐笙的话,想给又不太敢。
“她的话比御命还重么?”秦玅观面色冷了些。
方汀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取出了药盒。
秦玅观一次含了两粒,面色稍显舒缓:“十二那边有眉目了么。”
方汀知晓她问的是茶馆流言一事,思忖了一会答:
“采薇她查到了店家的账册,有几笔同晋阳……”话说一半方汀顿了下,这个晋阳王早在除夕宴就被秦玅观贬成了镇国将军,她改了称呼继续道,“有几笔同镇国将军的门人有关。”
秦玅观转着扳指:“朕该惩戒几个宗亲,杀杀他们的威风了。”
“可是陛下,眼下的证据只能说明镇国将军的门人瓜葛此事,目前并无实证指向他。宗正寺和三法司那边怕不会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