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用餐见教养,男人进食的样子很是斯文好看,赏心悦目的高雅。面上没有表露多余的情绪,风度如常,无可挑剔。

有旁人在,罗昱斐没再借着他手心伤口的由头例行将周窈安轻轻巧巧抱在腿上,手把手投喂,只是频率适当地另用公筷为他夹菜,点滴间履行着新婚丈夫的温柔体贴。

周窈安伤口愈合不久,缠手的纱布已经褪去,新生的肌肤格外娇嫩,透着浅粉,还未全然恢复如初。

若不是掌心被玻璃碎片割伤,后延了正式的婚礼仪式,恐怕与尹致洲见面要来得更早,场合要比眼下更令人不堪忍受,更加没有转圜余地。这样的念头倏然而逝,如脑海里的一道流星。

罗昱斐将婚礼事宜交由他决定,随他心意慢慢挑剔圣地、考虑择取寓意好的日期,以足够的耐心任他一再孩子气地往后拖延一个命定的形式。

出于一种体贴,考虑到周窈安毫无疑问参与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里,闲谈没围绕令他如听天书的话题,多是聊稀松平常的事情,有关眼前的菜式,又比如刚结束不久的马季赛事。

谈及赛马,一定避不开有着新晋马王之称的赛驹Headliner,也就是尹致洲名下的那匹纯白佳驷,自出道起便一路凯歌,一级赛常胜不败,创下一季内问鼎三冠大赛的记录,累积奖金逾亿。

机缘巧合的投资,据坊间传言是太子爷挑给小女友的新年礼物。在资料上,马主那一栏永远写着Caesar Wan & AA。只是后者一直笼着神秘的面纱,身影从未与尹致洲一同现身马场,也未出现于任何一张拉头马庆祝合照中。

周窈安神思不属,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再未关心过赛马活动。雪净的脸上兴味更低迷,无所适从,更无话可说。

冷意早已自骨缝溢出来。关不住的记忆似受到召唤,欲透过梦壁扩散入眼前现实。一切下意识的否认,逃避,渐渐变得苍白而麻木。周窈安只能感到如履薄冰,无力也无处退让,无法寻求一道空隙躲进去,放过自己。

桌缘如崖,危如累卵。空气密度似处于令人无法呼吸的状态,堪堪维持住表面平静,却又湍急得仿佛裹挟着洪流。

周窈安在夹缝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终于被费力地找回,一缕轻丝般低弱,不知同谁说着失陪一会,道着十分生疏的抱歉。

在语落之前,不等身旁反应,周窈安已经起身离席,逃避般独自透气。

得到片刻清醒,些许理智慌不择路地回笼,周窈安纤细的身影站在一面恒温酒柜之前。带酒回座,不失为亡羊补牢的藉词,刚才一幕便不能算是他落荒而逃。

今晚餐桌上没有准备好酒佐餐,不免令人感到奇怪。或许是厨房百密一疏,忘记布设。罗昱斐很少喝酒,有节制饮食的习惯,规律作息,生活品质至臻,高度自律自制。但眼下是该饮酒的场合,是特别的时刻。

酒柜展示着罗昱斐范围广泛的收藏,琳琅满目的美酒佳酿,稀有昂贵,维持着最佳侍酒温度陈列于橡木酒架上。

堪比艺术品的酒标应接不暇,周窈安视线没有起伏地掠过去,随手拣了支烈酒便阖上酒柜。不在意其连城价值,权当替罗昱斐销去一辆多余轿车。

取了酒杯折回餐厅,周窈安半路有些后悔,伏特加口感太凛冽,他应该挑一支单宁柔顺的波尔多,罗昱斐就算当果汁豪饮也不会醉。

他想返身更换,酒杯在纤小的手中太过拥挤,无处伸展,一时间不堪束缚,握不住跌落于地。

水晶玻璃迸开尖刻脆裂的声响。

从骨子里惧怕这种声音,周窈安在心悸中紧紧阖上眼睫。

喉间滞涩着腥冷的铁锈味,玻璃碎片几乎能够割裂灵魂的尖锐似在迫近,重演,痛觉在一瞬间极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