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冷硬,让威严赫赫的窦毅皱起眉头。

“别以为你在玫瑰园做的事,我会不清楚。”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背着我调用人手,是吗。”

窦吟面上?并没丝毫变化,垂在身侧的手却徒然捏紧。

窦毅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是承认了,沧桑的手在茶杯上?转了转,道:“你有你的目的,只要不影响公司,我就?不会去查。”

“但你施压的人未免太不入流。”

窦吟默不作声。

他父亲这话也?没说错。一个是连初中?学?历都没有的网红,一个乱搞男女关系,泼脏水造谣,自以为拿到点小权就?耀武扬威的大学?生。

和他平时操盘应对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档次。

窦毅继续道:“面对这种人,做事不要太绝。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懂他们之后可能采取怎样的报复。”

窦吟反驳:“你不明白。”

他又蓦地顿住。这根本难以开?口,他该怎么告诉父亲,那个所谓琛哥差点让江向?逸陷入千夫所指的全网黑,连生命都受威胁?

现在不适合让父亲知道江向?逸的存在。

看着窦毅明显难看的脸色,窦吟握紧拳头,应对着焦灼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窦毅叹口气。

“早点洗漱。”

窦吟点头,心事在舌尖徘徊,最终吐出一句:“你最近有空,就?多去看看外婆。”

说完,他不再看窦毅的神情,快步上?了楼。

外婆在前两年患上?阿兹海默,一开?始还能认出他,最近这段时间已?经快连他都不认得了。

老人家被好好安置在H市附近的一家疗养院,驱车要开?一个多小时,胜在依山傍水,含氧量十足,设施先进,护工也?都是高素质。

第二天?,窦吟起床后父亲已?经不在家,他和疗养院那边通了电话,得知窦毅并没有去。

他神色淡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让司机带他去了疗养院。

天?气渐冷,疗养院覆着中?央空调,他到的时候外婆正在一株海棠树下听曲,是老派的昆曲,她听得入神,手轻轻打着节拍。

桌上?摆着老人家以前爱吃的杏脯,只是没动几块,看起来满满一碟。

窦吟靠近她,慢慢坐在她对面的雕花椅子。

外婆在曲子结束后才?睁开?眼睛,看见窦吟,笑呵呵地一拍手:“小梅来了!哎呀,我就?说我女儿?会来看我,这不就?来了吗。”

窦吟轻轻将?头靠在她肩上?,任由外婆高兴地一遍遍抚摸他的长发?。

他也?没闲着,捡起一旁的小剪刀,把外婆喜欢的杏脯慢慢剪成小块。

老人家年纪大了之后,牙口就?变得不好,杏脯虽然已?经挑了口感甜软的,但对她来说,一口还是很难咬断。

于是每一次窦吟来,如果?发?现护工还没来得及帮她剪,就?要亲自剪成小块,方便外婆去尝。

“小梅头发?真好看,油光滑亮的,扎辫子盘起来,都好看。”

窦吟没说话,把剪好的杏脯放到桌上?。

自从外婆患上?阿兹海默,就?频频将?他认成自己的女儿?。

一开?始窦吟还试图摆正她的记忆,一遍遍告诉她,我是你的外孙。

但当外婆惊喜地说:“原来我都有外孙了,那小梅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她?”

窦吟感觉心里再次被戳穿了一次。疼痛一次性能伤害两位至亲,都是世界上?最在乎她存在的人。

他舍不得外婆伤心。

后来,他就?不再纠正外婆的记忆,将?错就?错,给早早丧女的外婆留一个圆满。